希望之花總是在最絕望的夾縫中生長出來的。
阿龍仍然沒有將這句話理解透徹。這是小洛曾經將阿龍抱在懷中時的安慰之言。阿龍那時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失敗,對于未來的生活失去了期待。小洛卻沒有放棄阿龍,如同天使一般將阿龍摟入懷抱,陪伴在他身邊。
那個時候,從絕望的夾縫中生長出來的,是小洛不離不棄的諾言。
“不管別人怎么看你,你一直是我的英雄。就算是最糟糕的未來,我也要待在你身邊。”
這句話給了阿龍勇氣和希望。
小洛的那句話從那時起就像是強力的咒語,總會在阿龍陷入絕望時給予他柳暗花明的轉機。
即便是如今這個情況也是如此。
菲利斯與阿龍不停地向前跑著。菲利斯跟在阿龍后頭,與白歡喜伸出的觸須進行著戰斗。觸須的一輪攻擊被菲利斯瓦解后,白歡喜的雙手又生出了數不清的觸須,不斷地進行一輪又一輪的進攻。即便是菲利斯這樣的高手,面對著無窮無盡的車輪戰時也顯得非常窘迫。
“可惡!再這樣下去,我撐不了多久了!”
菲利斯提醒著阿龍。高頻率的攻擊讓她騰不出手,只要稍加疏忽就可能會被那些長著獠牙的觸須給抓住,那就再也無法逃脫了。
“就算你這么說,我也沒什么辦法啊!”
阿龍一邊跑著,一邊張望著四周,如果有什么山洞之類的狹小地形的話,興許能夠暫時擺脫白歡喜的追擊。白歡喜的龐大身軀即便是能夠縮小進到山洞,應該也需要一些時間來變換身形吧。
遺憾的是,這一片樹林沒有任何能夠利用的地形。倒不如說,這片樹林讓阿龍與菲利斯的處境更加不利。他們在逃竄中得不時注意被地上的障礙物給絆到,而白歡喜這樣的龐然大物只是視若無物地橫沖直撞即可。
希望之光就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阿龍的面前。
阿龍留意到一個身影騎著馬在樹林中疾馳,與他們同向而行。
“菲利斯!”
“干什么!我忙著呢,我招架不住了!我的天,這家伙恢復能力也太強了。”
阿龍拽了拽菲利斯的衣角,讓她看向東邊的樹林里。
“那里有個人!看起來像是要幫我們忙的樣子。”
菲利斯定睛一看,緊繃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笑容。
“姐姐大人!”
那位被菲利斯稱為姐姐大人的女子大聲回應,“保持攻擊!”
接著那位女子便掉轉馬頭,準備向白歡喜發起攻擊。
在見識了白歡喜的不可思議的恢復能力之后,阿龍實在難以想象有什么攻擊能夠擊退這個膠化的怪物。不過既然那位神秘女子這么說了,興許她有辦法解決掉這頭怪物。阿龍只好這么相信著,他對菲利斯稱呼那位女子的方式也十分地感興趣。
菲利斯將阿龍推到一邊,“等著!”
隨后,菲利斯當即停止了逃跑,緊握著雙劍壓低身姿,站在白歡喜的面前,準備與他一決雌雄。
阿龍不太喜歡這種粗暴地被丟在一邊的方式。可是面對著這樣的怪物,他什么都做不到。無能為力的現狀刺痛著他的自尊心。
“終于理解逃跑是無意義的事了嗎?接受這份愛的洗禮吧。我們白蓮教從不害人性命,我們會給所有迷途之人展示一個全新的世界。”
膠化的白歡喜發出呼嚕呼嚕的笑聲,不清不楚地和菲利斯說著什么。
“你說的意思是洗腦吧?不好意思,我這輩子最恨的事情就是這件。所以,多說無益!”
這回輪到菲利斯主動出擊,如同一陣金色的旋風向白歡喜發起急襲。白歡喜的觸須阻擋在菲利斯的行徑道路上,輕易地就將菲利斯的突擊給擋了下來。菲利斯沒有氣餒,繼續著一次又一次的突擊,僅僅一人面對著數十根觸須,不斷發動著眼花繚亂的攻擊。阿龍站在旁邊,不禁贊嘆著菲利斯的劍技,也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羞愧。
“沒用的,金色幻影。這份圣母給予的力量,是不可能被擊敗的!”
白歡喜自認為勝券在握,事實上他卻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還沒等他笑出來,他就遭到了來自側面的攻擊。一個黑色的人影突入戰局,這樣的發展讓白歡喜始料不及。就算是生出了數十只觸須,擁有龐大的身軀,白歡喜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他匆忙地生出三五觸須去抵擋,卻被這位神秘女子輕松化解。
神秘女子如同菲利斯一般手持著雙劍,劍刃泛著幽藍色的光,似乎被賦予了魔力。她使著雙劍,旋轉著像是一位優雅的舞者,凌厲而又準確地劈斷了白歡喜的右腿。膠化的肉塊摔在地上,即便是離開了母體,依舊不停地撲騰著,似乎要重新回到母體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這位神秘女子的登場,這坨膠化的肉塊應該會立刻回到白歡喜的身上重新組成右腿。
白歡喜驚愕了。那坨膠化的肉塊在地上翻騰了幾下,卻沒能重新回到母體。它就像是離了水的魚,在地上無力地翻騰著。菲利斯踩在那坨肉塊上,將雙劍狠狠地戳了下去。膠化的肉塊當即就失了活力,化作一攤黏稠的液體,彌漫出一股硫化物的臭味,一股熱氣緩緩升起。
“不!這不可能!我的圣母!她沒有拋棄我。愛的加護怎么會?”
白歡喜有些畏懼了。說到底,他就是個憑借著這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而存活下來的懦夫,一旦這股力量失去了效果,他就變成了比蟲子還不如的卑微之人,沒有任何的尊嚴。他就是個癮君子,離開了毒品之后就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空殼罷了。嘴上說著用愛拯救世人的虛妄之言,實際上卻是個依賴著力量才能活著的無能之人。這樣的人還天真地自認為是愛的傳教士,實在是笑死人了。
人必須學會脫離開對外物的依賴,獨立堅強地活下去。
“喲,現在害怕了嗎?失去了力量的膽小鬼。”
那位神秘女子開口說著。她留著黑色的直馬尾發型,穿著一襲黑色的戰衣,整個人看起來比菲利斯稍許成熟幾分。
“我的圣母,她不愛我了嗎?我失去了教誨世人去愛的資格了嗎?”
白歡喜再次喪失了戰斗能力,無力地倒在地上,重復著他的疑惑。
“不是的,你的圣母沒有拋棄你,是我制裁了你。你們沒有教誨世人去愛的資格,世人有理解愛的能力和自由。你們是寄生在一個偉岸理想和奇特力量之下的蛆蟲,現在我要帶給你們天罰。”
神秘女子轉了轉她手中泛著幽藍色光芒的雙劍,靠近白歡喜。
白歡喜這才意識到究竟是什么讓他的圣母陷入了沉默,讓他聽不到愛的教誨。
“你這家伙竟然搗鬼!阻隔了我和圣母的連接,不可饒恕!”
白歡喜勉強地撐起自己的身軀,用盡全身力氣,手臂上生出密密麻麻的觸須,朝著神秘女子發起一波排山倒海的攻擊。
菲利斯可不會束手旁觀,她化身為一道金色的幻影在這些觸須間穿梭劈砍。她造成的傷口很快就會恢復過來,重新生出觸須,但是為神秘女子營造了對付白歡喜的機會。神秘女子的每一次劍舞都能對白歡喜造成無法治愈的創傷。白歡喜狂嚎著,膠化的肉塊噴涌出不可名狀的粘液,他生出觸須的速度也漸漸變慢,即便是菲利斯的攻擊現在也能夠對白歡喜的身軀造成一定的傷害。
兩位女劍士在龐然大物的身邊來回穿梭,配合十分默契,凌厲的劍影化作一道道閃光,不斷地點亮白歡喜這個龐然大物的角角落落。經過一刀又一刀的剮蹭,白歡喜終究哭嚎著轟然倒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組成身軀的膠化物化作一攤散發著惡臭的粘液砸在地上噴灑開來。
白歡喜徹底地解體了,再也沒有辦法恢復到原來的模樣,只剩下白歡喜的腦袋和肩部的殘軀在這攤濃郁的粘液里掙扎著爬行。
“我,我聽不到,圣母的聲音。圣母,沉默了。我,辜負了……我辜負了,愛……”
白歡喜直到死去之前,仍舊支支吾吾地重復著這些話。
他的圣母這回沒有救他,只是沉默地面對著信徒的離去。如果那位圣母真的在天上看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