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阿龍作出任何反應。
從巷子的轉角處又跑來了四五個不完全算是人的家伙。這些家伙奔跑時如同獵犬一般四肢并用,但卻能在奔跑結束后直立起來。他們的身體很類似人體,手上和腿上生著密密麻麻的毛發,身體很瘦小,大概一米三左右的樣子,體型稍大一些的約莫有一米四。他們的身體雖是人身,腦袋卻是狗頭,似乎是胡狼種。
看著這些狗頭人身的家伙,阿龍不由得想到了古埃及神學體系中的死神阿努比斯。這些狗頭人身的家伙像阿努比斯一樣長著一個胡狼的頭,但擁有人的身軀。只是,阿努比斯應該會比這些狗頭人的身材要魁梧強壯得多。阿龍推斷自己隨便一抬腳也許就能夠踹倒其中兩個狗頭人,對他而言,這樣的小生物實在不堪一擊。
這些狗頭人面露兇相,手中拿著短草叉,一邊呼啦呼啦地叫著,一邊靠近阿龍懷中的那位少女,逼她就范。
少女此時已經無從可逃。她索性一把揪住阿龍的衣服,整個人死命地往阿龍的身上貼,把阿龍當做了這個世界盡頭的一堵墻,再往前已經無路可走。
“你們認識么?”
郁紀有些處于狀況之外。她先亮出了自己腰間的一塊牌子給那些狗頭人。他們便誠惶誠恐地向郁紀行了個跪拜禮,將原本朝著那位少女的短草叉立了起來。
這位少女是阿龍離開他自己的世界前見到的最后一人,他又怎可能忘掉她的模樣?讓他吃驚的,他竟然能與這位少女在這一頭碰面。
阿龍向郁紀告之了他對于這位少女留存的記憶。
沒想到這少女突然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地跪在阿龍面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欸?”
還沒等阿龍反應過來。一見那位少女離開了自己的靠山,狗頭人便一擁而上,將這位少女制伏,給她的脖子上套了一個白環。
“你們為什么要帶走她?”
郁紀彎下腰詢問這些狗頭人。
這些奴才一臉惶恐地向郁紀鞠躬,如實地向她解釋了這位少女的罪行。
“我至高無上、英明偉大的神明大人,我等下人是天狼部落成員,在此是奉行學院教務部主事的命令,緝拿見習牧師佩拉。她所犯的罪行是——非法打開傳送門,竊取他人的術式研究成果。”
佩拉被摁在地上時依舊嘴上不饒人,她不屈不撓地嚷嚷著,“我沒有!那是我的術式!他偷了我的!”
“老實點!”
狗頭人扯著佩拉的頭發把她稍稍拉起,又狠狠地將她的腦袋砸向地面。即便是磕破了頭,鮮紅的血流了出來,佩拉依舊沒有改過她的說辭。
“那是我的術式!我的!”
她不斷地重復著。
那些狗頭人對待佩拉可不像對郁紀那般畢恭畢敬,他們揪著佩拉的頭發反復敲打她,傾瀉著滿腔對所謂的“神明”積攢已久的怨恨。
“你們適可而止一些,這樣太過火了。”
在郁紀的立場上,她對這些狗頭人聲稱羅列的罪行和抓捕行動無法插手,但是在對待“犯人”的問題上,她還能提供點起碼的幫助。
一聽到郁紀的勸說,這些狗頭人立馬就收起了自己殘暴的一面,臉上立馬又表露出自己無助而又恐懼的表情,彎下身子跪倒在郁紀面前請求神明大人的原諒,原本就矮小瘦弱的身體縮成一團就看起來更加微不足道了。
“二狗!二狗!你他媽抓個人抓到現在,好了沒啊?養你真他娘是吃干飯的!”
巷子的另一處又傳來一陣粗魯的叫罵聲,拐杖敲在地上發出急促的嗒嗒嗒的聲音。一個頭戴著綠色小圓帽,面向老成的瘸腿男人正朝著這邊走來。他左手拄著拐杖,右手捧著一本厚重的書,配合上他腦袋上那頂色彩亮麗的小圓帽,看起來實在滑稽極了。
可是他的態度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滑稽。
那個看起來個頭大概有一米四的狗頭人向郁紀行了個禮,用眼神示意她。
“你去吧。”
在獲得了郁紀的允許后,那個狗頭人便一路彎著腰,畏手畏腳地來到了那個瘸腿男人的身前。
“沒用的廢物!”
沒成想那瘸腿男人舉起拐杖就朝著那個狗頭人的臉上抽去,將他無情地打到一邊。那個被瘸腿男人喚作“二狗”的狗頭人直直地撞到墻上去,發出一聲委屈的嗷嗷聲,就像是一只被拋棄的流浪狗一般。
那個瘸腿男人徑直朝著阿龍和郁紀的方向快步走來,拐杖不斷在地上發出短促地啪嗒聲。
“啊哈,你這賤人終于到我手上了。看我怎么好好地教育你!”
瘸腿男人那張紅通通的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口水好像快要流出來了。
“呸!”佩拉依舊沒有屈服的意思,她朝著前面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法罕你這王八蛋!”
“你就嘴硬吧!賤人!”
瘸子法罕正要抄起自己的拐杖狠狠地往佩拉的臉上揍時,郁紀挺身而出,攔在了佩拉的前面。
阿龍看得出來瘸子法罕是個不折不扣的色鬼了。當他看清郁紀的清秀面目時,他那猙獰的大紅臉就緩和下來,又露出了奸邪的笑容,緩緩地放下了拐杖。
“啊哈,看來我們這兒又變得更熱鬧了。”
瘸子法罕將拐杖豎在身前,雙手壓在拐杖上,身體微微前傾,不惜冒著摔倒的風險也要盡可能靠近些觀察郁紀的美貌。他又將視線瞥向守在佩拉身邊的阿龍,舌頭在口腔中攪動著,右腳抬起來用腳趾搓了搓左腿。
如此不尊重人的行為,讓阿龍心里窩了一團火。
這個瘸子法罕應該也是個法師,阿龍如此判斷。他手中捧著的那本厚重的書,在阿龍的印象中,在國王隧道中也曾見過主事和事務官們捧著類似的書本,這應該是法師地位的象征或是法師階層特有的隨身物。這下阿龍就有些想要殺戮的沖動了。
正好他和曾經駐守在國王隧道的主事有著私仇,現在碰上一個與主事差不多蠻橫無理的法師,就算是拿來做出氣筒,也是能夠被死神原諒的吧?
郁紀轉頭看向阿龍,似乎她預感到了自己身后正彌漫著的一股殺氣。她皺了皺眉,向阿龍示意這不是個好時機。接著,她又看向被狗頭人摁在地上的佩拉,再瞟了一眼阿龍,似乎在問他——救嗎?
阿龍毫不猶豫地微微點頭。他有太多理由救這個被稱為佩拉的少女了。
郁紀又看向那位一臉色相的瘸子法罕。
“這個女孩能交給我嗎?我有學院長的委任狀,我可以接手輝夜城的任何事務。如果她真的觸犯了學院的條例,我希望她能得到公正的審判。”
郁紀亮出自己的牌子給瘸子法罕。這塊明晃晃的牌子看得他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態度立刻就轉變了。
“這可真是遇上了不得了的人啊,我必須要用最高禮節來對待了啊。”
瘸子法罕雙手握住拐杖,膝蓋彎曲,晃晃悠悠地打算給郁紀行禮。見著他如此老態龍鐘的身體狀況,郁紀立馬上前制止了他。瘸子法罕這下圓了他與郁紀近距離接觸的期望,那雙不安分的手不忘摸了摸郁紀纖細滑嫩的手臂。
“瞧瞧我這不中用的身體啊,真是對不起啊。這個犯人所犯之事已經證據確鑿,您身邊的那位異鄉人就是最好的證據。這等小案,就不勞代理人親自勞師動眾了。”
瘸子法罕笑里藏刀地看著郁紀,他可不會讓到嘴邊的鴨子就這么白白飛走。
“關于這點我已經知曉了。我關心的是另一項罪名,竊取他人研究成果可是學院大忌,我作為代理人肯定要嚴查。”
阿龍未曾見過郁紀如此嚴正的官僚做派。在他的印象中,郁紀一直是個灑脫自在的浪客。沒想到她在這座城市里,也有這么公式化的一面。
瘸子法罕沒法在這個問題上與郁紀多做爭辯,無論他如何解釋,在郁紀拿定主意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去拒絕來自上級的指示,所謂的等級森嚴的官僚體制,正是如此。
“擇日再審!”
郁紀下了決定。
最后,在郁紀保證不會卸下佩拉脖子上的白環使其恢復魔力后,瘸子法罕只好帶著他的狗頭人仆從們灰溜溜地離開。
“沒用的廢物!滾啊!丟人東西!”
他打罵著這些狗頭人,消失在了三人的視野之中。
阿龍可以想象到這些可憐的奴仆接下來會遭受的苦楚。
“行了,比賽還想去嗎?”
郁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佩拉脖子上的白環給解開來,又熟練地點起一根煙,向阿龍再次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