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從院長那兒回來后就變得魂不守舍的,雙目無神,腦中一片空白。根據老木給他的描述,他只能想到一個可能的施法者。可是,他又怎能去相信這唯一的可能性?他寧愿這一切都出了錯。阿龍此時陷入了十分兩難的境地之中,不知該往哪兒走。
郁紀向阿龍建議,還是以找回阿才為首要事務。他與阿才擁有相同的枷鎖,興許能通過阿才的這條線索來找到幕后黑手。說實在的,阿龍對這件事有了些抗拒心理。他漸漸開始有了一種想法,索性就讓這個術式安然地躺在他的體內罷了,他可以獲得永生,他現在不需要睡眠、不需要飲食,只要假以時日,他就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不朽者,何必要再去找到這術式的源頭,斬斷這條鎖鏈呢?
郁紀卻不會就這么讓這件事不明不白地草草過去。她將搜尋阿才的事宜告知了老木,征調了人手在法師控制的地區內進行全方位的搜索。郁紀提醒阿龍,凡事皆有其代價,即便是再微小的收益,這背后也必然擁有成本。郁紀的忠告算是非常明顯了。
為了早日解除阿龍的疑惑,郁紀冒險從她的禁書收藏中抽出了一本交給了阿龍——那書的封面上寫著——情緒,巫術能量源初探。
“如果可以的話,悄悄帶去給佩拉看看,她應該能幫你解讀。”
郁紀留下這句話,便領著搜尋隊去尋找狗頭人的下落了。
阿龍瞧了瞧這本書,心里有些猶豫。他有種預感,一旦翻開這本書,了解了其中的內容,他一定會無比后悔的。沒有什么會比殘酷的真相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然而,他強烈的好奇心又不斷地催促著他去翻開這本封存已久的禁書。在這世上,越是被認為難以逾越的地方,越是能夠招攬數不清的挑戰者一個接一個地去嘗試跨越。所謂的禁書,也是這個道理。這就像是一片被嚴令禁止的黑森林,其中的兇猛異獸僅僅只要一揮手,涉足其中的冒險者便會一命嗚呼。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會有無數的冒險者前赴后繼,妄圖去征服這片黑森林。這種對神秘和禁忌的大膽挑戰,才是人類不斷向前的動力。
將這本書帶去地牢交給佩拉解讀實在是太過于危險了。瘸子法罕自從抓到了佩拉后就對那大牢幾乎寸步不離,死死地看住自己捕獲的獵物,多虧了郁紀在法師塔內的強大壓迫力才讓法罕沒有對佩拉輕舉妄動。若是因為這禁書的事情而被瘸子法罕抓住了把柄,那佩拉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
不需要佩拉了,這本書一個人也可以讀。
阿龍這樣想著,他坐到桌前,小心翼翼地翻開這本厚重的禁書。
書中是這樣寫的:
魔法,是偉大的神明賜予我們的,最為神秘且最為強大的力量。具有這種力量之人,從最簡單的取火、狩獵、農作,直至顛覆國家、旋轉日月、扭曲真相,可以說無所不能。魔法雖說特殊(主要是力量上的差異),但就其本質而言與世間萬物的運行之理別無二致。這就是神明創世時的絕對公平準則,神明總是對世間萬物的構成之理是絕對的相等的。這個絕對的公平就在于“能源”這一物質。
舉個例子來說,火必須吞噬了柴,它才能夠燃燒起來。沒有人能夠想象如何憑空變出一團火焰而不燃燒任何東西。這是超出我們認知范圍的,也就是說,這是神才能夠擁有的力量。我在這里要強調一點。魔法是神明饋贈給我們人類的技術,它并非是神明的力量。神明的強大力量是我們無法想象的,魔法僅僅是包含在神明之力中的冰山一角。而魔法的力量,已經足夠我們人類研究千萬年都無法窮盡。
因此而言,我們憑借著咒語在腦中生成印象,從而在指尖生出火焰,我們使出這一魔法,實際上是需要消耗“能源”的。正如我們所舉的例子那樣,火必須要有柴,或是其他什么可燃的物質。魔法與火是非常類似的造物,它同樣需要什么介質。關于這一點,我想看這本書的讀者們已經很清楚我們在指尖點燃火星是需要什么樣的介質來作為其“能源”的,不容置疑,愈是兇猛的火焰,需要越是多的柴,愈是強大的魔法,同樣需要大量的“能源”。
經過漫長的研究,我們已經得知了幾個非常典型的“能源”來作為啟動我們魔法的介質。我們繪制法陣,將法陣壓縮在紙牌中、在書中、在飾品中、甚至更危險一點,在人體中。這是非常令人贊嘆的技巧。我不想作道德方面的評論,我僅僅就技術本身而言作出評價,這是讓人歡欣鼓舞的。人類的進步,總是在這樣的不計代價和道德拷問的實驗中發展的。我們借助“能源”將力量儲存在法陣中,以便在適當的時侯發動,釋放出強大的力量。同時,這也大大簡化了我們的施法時間。事先繪制好的法陣會比臨場發揮要實用得多。
那么,我們現在知道,狗頭人的腦袋可以提供強大的能量,因而我們創造了他們。除此之外,章魚的觸須、獵豹的爪子、夜魔的毛發……我不多做贅述。這些物質,為我們發動魔法提供了各種各樣不同的“能源”。然而,這些介質的缺陷是非常明顯的。獵豹的爪子只能用作發動變形術、強化敏捷之類的魔法、夜魔的毛發只能用作發動夜視魔法。這些“能源”的局限性無法滿足我們對魔法的無窮探究。
因而,在我們之中,衍生出了其他的一些泛用性強的“物質”。我再強調一次,我寫下的文字并非是帶有道德因素的。我們需要更加持久、更加廣泛的,能夠用來作為“能源”的物質。黑魔族的人,就像他們給自己的族群起的名字那樣,他們掌握了一種讓人膽寒的“能源”來作為發動魔法的介質——他們懂得運用黑暗的力量,那是惡魔所賜予的一種暗物質,是浩瀚星河中我們還未了解的某種神秘物質。這種暗物質能夠適應大多數的魔法,尤其是在毀滅性的術式上有著驚人的效果。
除此之外,我們之中的一些離經叛道的先驅者,他們掌握了血液的力量,血魔法的適用性是非常高的,盡管在魔法效果上不如黑魔法那般力量強大,然而血液的用量無窮無盡,并且便于采取,繪制法陣并生效的速度非常快,利用血液來作為發動魔法的介質是非常合適的。
不過,這些早已被列為禁忌的“能源”以及其魔法的使用方法,我不便多做介紹。我在這里所要寫下的,是我個人畢生的研究成果。我相信,這股力量一旦公之于眾,法師塔的那些迂腐陳舊的老家伙必然會破口大罵,不顧他們那灰白的頭發和老態龍鐘的身軀,叫嚷著要將我綁在刑架上用火燒死。
盡管如此,我還是要將我個人的研究成果完整地記錄下來,以期在不遠的將來,會有與我有著同樣志向的能人志士繼續我的研究。一個人所能做到的是有限的,但前赴后繼的冒險者們所能做到的,是讓人無法想象的。也許有人會譴責我,看吶,這個瘋狂的家伙究竟寫出了什么危險不可控的東西,他應該被燒死!正如我所強調的那樣,這里所寫下的內容與道德無關。道德是秩序、是規則,是迂腐陳舊之人用來圈住牲畜的牢籠。但我寫在這里的內容,是科學,是真理的鑰匙,是通向至高的階梯。
你們真的甘心,在那無盡的牢籠中,日復一日地做著毫無意義的研究,沉溺在至大的幻夢之中,而不向神明的寶座靠近任何一步,甚至不做出一絲努力?站起來,我的同胞們!我在這里教給你們的,教給后人的,是顛覆世界構造之理的最強武器。反抗吧,我的同胞們。我會被燒死,但我的精神和成果永遠不會。我就會像是一個詛咒,死死地糾纏住那些迂腐的法師們,直至那座罪惡且愚昧的巨塔轟然倒塌!踩著我的尸體,繼續前進吧,我的同胞們!
我在這里教給你們——情緒的力量。將敵人的憤怒,將情人的愛意,將親人的溫情,將自己的悲痛,統統用作顛覆這個秩序吧!
僅僅是看了個開篇序言,阿龍的背后就冷颼颼地發抖。他想象著,這究竟該是個多么瘋狂的家伙寫下來的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