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八字胡新近魚人回來了，醉魚館難得的熙熙攘攘，尤其是熟客在第一時間早就有了消息，來這里挑選最好的貨色。　　

猶如買菜一般，很快有點姿色的魚人在池邊就被調走了。這般混亂的景象，英落一直板著臉觀察著，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著。　　

“胡爺。”王大錘一瘸一拐的走進八字胡的身邊。　　

八字胡回頭看了他一眼，望著他寒酸的衣服，有些輕蔑的望著他道：“呦，是我們的大客戶啊，王大官人，又來這里挑魚人啊。你這個消息靈通呀，沒人通知你，但是我一回來，你一定到，這個速度，我老胡也是自愧不如啊。”　　

王大錘摸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嬉笑道：“胡爺，看您說的，你回來誰不知道啊，一早就傳遍了整個郢都。我——這不趕緊上門的話，只怕沒得買咯。”　　

八字胡抱胸道：“這你放心，整個郢都只有你王大官人會月月買下等貨，誰敢跟您搶啊。我醉魚館就靠著王大官人存活呢。”　　

王大錘知道他奚落自己，只是嬉皮笑臉的望著八字胡道：“都是胡爺的關照。”　　

八字胡哼了一聲不屑道：“不敢當，月月死一個，你悠著點用啊，誰說上門是客，不過你這作風我可不喜歡。再下等的魚人都是我們辛苦抓來的，你月月拿著那點銅板就想買魚人，那可不行，最近漲價了。”　　

王大錘終于變了臉色，收起嬉皮笑臉的作風道：“胡爺，不對吧，我看剛才的那些人都沒有漲價，怎么到了我這里，你就漲價了，這不適合吧。”　　

“你想買就買，我這里真不缺你這個主顧，上回有生客要買下等貨價錢可是升了一倍，可惜被你先挑走了，一想起來，我就火大。”　　

“這關我什么事情啊，胡爺——胡爺——我們都是老街坊了，你可要給我點面子啊。”　　

“面子？面子是什么東西，有錢就有面子，沒錢就沒有。你的面子？——你有那個東西嗎？”　　

王大錘終于忍不住他這樣的奚落恨恨道：“不就是點臭錢么。我給——”他掏出懷里所有的錢，用力的放在八字胡的手上。　　

八字胡臉上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不就是點臭錢。再掙就有了。你看上哪一個了？明日我給你送到家。”　　

王大錘指著角落里的英落道：“這個不錯。”　　

八字胡挑眉道：“有眼光。不過這個再加五文。”　　

王大錘幾乎要暴跳如雷，八字胡神秘道：“那個可是剛上岸的不解風情，你那點手段用到她身上，那叫一個爽快，不虧的。”　　

王大錘癡迷的望著英落道：“我可以再加五文，不過，下個月你不許漲價。”　　

八字胡手一擺痛快道：“成交。”英落在水里聽著，水里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牙齒幾乎都要咬碎了。　　

“八字胡——”有人遠遠的喊著：“有沒有金黃魚尾的？”　　

“于大人啊，沒有啊——”八字胡邊跑邊回答，風一般的跑到門口回話。　　

方淑媛游到她的身邊安慰道：“你不要這樣，這都是我們的宿命。魚人本來在龍族的眼里就和一般的畜生沒有區別。”　　

“金黃魚尾？是誰要抓我們王族的人？”　　

方淑媛悄聲道：“是魚人署的官員，不知道為什么最近一直要人抓活的王族。”　　

英落開始沉默，默默分析狀況，方淑媛已經嘆氣道：“你還在關心別的，明日到了王大錘的家里，你可怎么辦？”　　

英落一臉納悶道：“為何？”　　

“那個王大錘是出名的變態，你沒聽到他月月買魚人，都是折磨一個月就死了。我聽別人說——”方淑媛打了個寒蟬道：“聽說他家夜夜都有慘叫聲，死后被拋棄的尸身身上全是奇怪的傷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折磨——我們的姐妹。”　　

她說完連一向鎮定的英落也跟著發抖。　　

方淑媛抱著她道：“好妹妹。聽姐姐一句勸，去了之后馬上想辦法自盡不要強撐。從沒有人在他的手里活過一個月。”　　

良久英落在她的懷里問道：“這樣的人在郢都是不是很多？”　　

方淑媛松開她，盯著英落仍舊稚嫩的容顏道：“是。因為不需要什么成本。就連這個王大錘龍族中最低等的人，吃喝嫖賭的窮光蛋只要想買還是能買。我們不值錢而且即使光明正大弄死了也沒人追究，所以這樣的人很多。”　　

“就沒有人想辦法反抗么？”　　

“沒有。”方淑媛的聲音幾乎壓低的聽都聽不到“在郢都沒有根基的人想要反抗唯一的路就是死，但之前醉魚館有個姐妹被天璣營帶走了，據說是復國大軍的人。看起來我們魚族已經組織起像樣的隊伍了。”　　

“復國大軍？”　　

“是，但到底復國大軍在哪里。他們又在做什么，就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猜測的。好妹妹，別指望這些虛無的東西，你還是想想怎么速死吧。”　　

英落望著池里水紋漣漣，虛無么？她并不覺得。　　

“可我不想死。”　　

“傻孩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都是抱著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思想，可是我見到聽到的只有一個個強撐之后殘酷的死訊。我知道你還年輕，沒有經過太多的磨難。可是如果要你一一去經歷，到最后你肯定會后悔的。后悔當初為什么要強撐——”　　

“那你方姐經歷過么？”　　

方淑媛的眼里忽然有了恨意，好久她才冰冷的說道：“怎么會沒有。你以為我這樣的容顏就不一樣了？我伺候過多少人，被打成什么樣子豈是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就連這醉魚館的男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糟蹋我——”　　

英落愧疚的望著她道：“對不起。”　　

“別說了，時間到了。”　　

“什么意思？”　　

魚池的門吱呀一聲緩緩的打開，八字胡剔著牙走了進來，一身的酒氣遠遠的就能聞到。　　

他打嗝一聲，醉醺醺道：“淑媛——過來——”　　

方淑媛全身的血液幾乎凝滯，但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游到魚池邊上道：“是。”　　

八字胡走到魚池邊，一把抱起方淑媛，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偌大的魚池僅剩幾個的魚人都在水里沉睡，就剩下英落一個，明日——到明日連她就要被賣掉了。　　

她終于懂得了方淑媛為什么一直讓她速死。每日被糟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族人被欺凌，被殘殺，這樣活著確實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