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環的出現在聞如玉心頭沒有掀起絲毫波瀾,她現在正在為銀子的事情發愁呢。
咬了咬牙,她只能跟孟牙會又說明了一下,減掉要修建的暖房,涼亭之類的附屬設施之后終于把銀子大概估算到了四百兩左右,這才與孟牙會告別各自回了家。
時間過得飛快,天氣一如既往的悶熱,家里因為有了上好的米面油糧食,養充足,一家人的氣色都好了很多。
今天就是聞如玉約好了要見修房子的工頭的日子,不過在這之前她要先去取銀針,父親的腿不知道還能不能治,總得先取了銀針,說服父親見她過后才知道,這事情一日不落實,她的心就總是安定不下來。
夏日的清晨微帶著一絲涼爽,不過三日時間,道路兩旁桃林里的小桃子好像又長大了許多。
聞如玉很快就到了桃源鎮,這次她是一個人單獨出來的,石頭和聞謙聞浩被她拘在家中練大字,穿過寬闊的主街道,她直奔那鐵匠鋪子而去。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依然是刺鼻的燒鐵味道,那小二哥正在柜臺里埋頭寫著什么,抬頭一看,是聞如玉來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手筆,笑著迎了出來。
“姑娘,您可算是來了,可讓我好等啊!”
看著小二哥曲意奉承的笑臉,不知為何,聞如玉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思忖片刻,聞如玉突然反應過來,總算是知道什么地方不對勁了,她上次來的時候這里就只有小二哥一個人,這次來還是只有他一個人,難道這諾大的鐵匠鋪子就只由一個店小二看著?
不過,人家由誰來看鋪子,這好像跟她也沒什么關系吧。
眼底疑惑很快收起,聞如玉淺淺笑了笑,低低的道:“小二哥,可是我的銀針制好了?”
聞言,那小二哥一拍腦袋,忙點頭應是,“看我這腦子都忙糊涂了,好了好了,小的這就給姑娘取去!”
小二哥轉身向后面院子走去,不一會兒就取來了一卷裹起來的羊皮卷子,“姑娘,您看看可對?”店小二的神情有點焦急,張了張嘴,卻又沒再說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聞如玉沒注意到丫小二的神色,接過羊皮卷攤開一看,上面別著一根根細細的,長長短短的數百根銀針,其中最為獨特的,是她要求必須中空的那種,也在里面。
甚至是每一根銀針上都設計了精致的針柄,還細心的把大小長短都不一的銀針分了類。
不得不說,在沒有器械的古代能夠憑著純手工做出如此精細的銀針,是她沒有想到的。
聞如玉滿意的點點頭,收起羊皮卷放入懷中,起身笑道,“多謝小二哥了,不知道這成本加工錢一共是多少?”
應該不便宜吧,聞如玉一邊想著一邊從荷包里拿銀票,完全沒有注意到神色越來越焦急的店小二臉色都憋紅了。
見聞如玉慢條斯理的掏著荷包,他實在是憋不住就把要說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姑娘,不瞞您說,這銀針是我們東家,也就是桃源鎮最大的珠寶店‘翠玉閣’所制,我們東家他……”
說著,店小二好像在組織語言,卡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們東家得了一種怪病,一直是我們三小姐在醫治,可是最近不知為何,東家的病情突然嚴重起來,經常咳血不說,還看到飯食就吐,那天小的拿著姑娘的圖紙去東家那邊的時候,剛好三小姐在,小的就給她看了一眼,誰知道三小姐立即就讓我來找你,可是等我回來,已經找不到你了,這又過了三日,眼見著東家就快不行了!”
店小二跟倒豆子似的把話說了一堆,最后眼眶一紅噗通一聲給聞如玉跪了下來,“姑娘,小的求求你,救救我們東家吧,我們東家一直行善積德,連我們這些下人都從未苛待過,三小姐說了,能夠使用這種中空銀針的人,必定是醫道高人,求求姑娘,您就行行好,救救我們東家吧!”
聞如玉被這店小二跪得一愣,這才知道制作個銀針還惹上麻煩了,她可不是那悲天憫人的活觀世音,誰知道那什么勞什子東家得的什么怪病,傳不傳染。
見聞如玉一臉平靜,并沒有要答應的意思,店小二一急想也不想的跪著咚咚咚的就磕起了響頭,只是幾下額頭就鮮紅一片,細細密密的血珠子從傷口滲了出來,大有一副你不答應我就磕死在這兒的意思。
聞如玉無奈,她心里雖然十二萬分的不情愿,為了不出人命,也不得不答應下來。
忙揮手道:“好了,你就算磕死了也救不活你們東家,給我準備一塊面巾,帶路吧!”
店小二驚喜的抬起頭,也不管頭滴滴答答往下滴的鮮血,伸手隨意抹了一把,嘻嘻應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小的這就給您拿去。”
出了鐵匠鋪子,聞如玉這才看見,不知何時,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見她皺眉,店小二急忙上前解釋,“姑娘請上車吧,東家府邸在鎮子西邊,有點遠,三小姐早就吩咐備了馬車,說是一見到姑娘務必要請到府上。”
聞如玉點點頭,上了車,隨著一陣咯噠咯噠的馬蹄聲響起,半個時辰后,馬車停了下來,車箱外傳來小二哥壓抑的焦急聲,“姑娘,到了,快下車吧!”
聞如玉撇撇嘴,還是下了車,四下環顧一周,這才發現她們哪里是在鎮子上,這明顯就是到了一處僻靜的莊子嘛。
這不,朱紅油漆的大門上橫著一副匾額,上書琳瑯府三個大字。
名字道是很有書卷氣息,聞如玉點點頭,見那店小二跟府里迎出來的門房說了聲什么,那門房便急匆匆的進府回稟情況去了。
不過片刻功夫,那門房又折了回來,前面走著一名管事婆子打扮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笑臉相迎,只是眼底有掩飾不住的愁容,店小二忙上前介紹道:“姑娘,這是林媽媽,是莊子里的管事媽媽,您跟她進去就行了,小的先回鐵匠鋪!”
聞如玉淺淺的笑了笑,敷衍幾句就跟林媽媽進了莊子。
進到大門,穿過一道玉石屏風,又繞過一道半月門,聞如玉才由林媽媽帶著向一道偏門走去。
不一會就進到了東邊的跨院,里面山水樓臺,青石小徑,布置格局十分清悠典雅,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藥香味兒。
那林媽媽走在前面,一路上把她們東家的情況又詳細的說了一遍,聞如玉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東家姓林,名項東,家里世代都是皇商,十分富庶,與韁域那邊的往來很是頻繁,不知為何,半年前,林項東自從去了一趟韁域回來就開始不喜進食,直到三個月前突然開始喜歡吃一樣東西,那就是百足蟲---蜈蚣!
林家上下為此大驚,一連請了數百名大夫,都查不出病因,他們這些莊子上的下人只能四處去抓蜈蚣,只是十日前,林項東卻連蜈蚣都不吃了,每天只被三小姐強行灌些稀粥,三天前就開始吐血,滴水不進,現在的林項東已經瘦得不成人形,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聽完管事林媽媽的講述,聞如玉心中大概有了方向,幾人來到一往格子雕蘭花的木門前,林媽媽暗嘆一聲開了房門。
聞如玉忙將事先準血好的面巾當口罩綁在了臉上,饒是如此,她還是在開門的一刻被那濃郁的藥味刺激得雙目通紅。
“把所有窗子和門全部打開,這樣關著沒病都讓你們給悶出病來了!”
聞如玉皺眉吩咐,完全一副上位者的口吻,仿佛那位站在世界顛峰的頂級科學家又回來了一樣。
林媽媽聞言猶豫了一下,想到三小姐臨走前吩咐的話,就叫丫鬟去將門窗全部都撐了開來。
等到屋子里的氣味散得差不多了,聞如玉才走了進去,剛到金絲楠木拔步床邊,就算是事先有了心理準備也是吃了一驚。
此時的床上,赫然趟著一個人,不,確切的說,是一具類似木乃伊的人,干癟癟的皮膚像是被烤過似的沒有一點水份,一張臉頰明顯就是一副骷髏形狀,完全看不出面貌,就連頭頂上的發絲都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這還是人嗎?
聞如玉走上前去,將那守在床前的丫鬟遣到屋外,又細細的觀察了一翻,直到確定非傳染類疾病之后才給林項東把了脈。
這一把脈,她直接就嚇了一跳,急忙又換了一種把脈方法,眉頭在不知不覺中深深的擰了起來,這脈像……好熟悉,腦海中突然閃過前一世她去南韁時一名巫醫提起過的胎蠱,她有幸碰到過一例,剛好學到了這種特殊的把脈手法。
思索中,林項東的脈象漸漸在心中成形,片刻后她收回了手,眉心卻是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她所料不差,果然是中了胎蠱,而且還是成年期的胎蠱。
怎么辦,救,還是不救?
那巫醫說過,胎蠱是一種寄生蠱,若是種下幾乎就與主體同生共死了,要是胎蠱到了成年,基本就不太可能再根除,除非……
想了想,聞如玉將林媽媽叫了進來,斟酌良久才慎重的說道:“林媽媽,你們東家的病,我能治,只是較損壽元,就算是救活了他,他也活不過五十,你,可能做這個主?”還有一句聞如玉沒有說的是,她也只有七分把握,因為林項東體內的蠱已經要破體而出了,她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控制得了。
原本林媽媽一聽聞如玉說她能治東家的病,臉上訊速浮起一絲驚喜,不過,在聽到后半句時,頓時臉色大變,一張老臉垮得幾乎要哭出來。
“姑娘,老媽子只是個下人,事關東家性命的大事,老奴做不了這個主啊!”
說著,林媽媽就要跪下,聞如玉一陣無語,又來這招,不過,她還是忙伸手將林媽媽撫住道:“不必這樣,救人要緊,我就跟你說實話吧,你們東家中了韁域一帶最厲害的蠱,據我所知,此蠱十分厲害,而且已進入了成年期,我也只有七成把握,所以,我需要你們能做主的人點頭之后才敢動手。”
她可不想救了人還惹得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