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

阿金西斯拒絕了夏天的提議。

“我不答應你的要求，也不會出賣其他虛無之血的藥商名單給你。要殺要剮隨你便，這條命就隨你處置了。”

“為什么？我很好奇這其后的原因。能和我說說嗎？”

像是也被他這種違背直覺的選擇給震住了，夏天在一段時間的停頓之后才再次出聲這樣問道。

“和你沒關系。”

阿金西斯在這種時候表現的頗為硬氣。他扭開頭去，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拒絕繼續交流的姿態。看到阿金西斯的態度這樣堅決，帕勞忍不住大聲對他叫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小馬同學？要是你現在就被抓去保衛處的話，你可就要直接被趕出校園了啊？”

“說了我是小駒，你這個人怎么就弄不明白馬和駒的差別呢——”

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卻意外地很執著，阿金西斯有點煩躁地緊閉上雙眼，翻了個身，“——總之，我意已決，別再勸我了。”

這下該怎么辦？希爾達和拉彌雅面面相覷，她們的臉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希格露恩則是把頭放在希爾達的頭頂上就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這種不管是用什么姿勢都能睡著的種族天賦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吐槽會比較好。

就在這時，克蘿諾忽然像是來了興致一般舉起了右手：“我說，需要我來進行拷問嗎？剛好和兩位新近聯系到的神明達成了協議，祂們對于該如何讓人失去理智頗有些心得。啊對了，其中一位還自稱他現在正居住在一個叫拉萊耶的地方——”

“停！不要說出那個名字，不然這個世界的世界線很有可能就此跑偏到另一條線上面去了！”

夏天慌忙加大自己說話的音量，硬生生蓋過了克蘿諾的聲音：“阿金西斯，你就說吧……你有什么條件？我們需要其余虛無之血商人的名單，因為他們售賣的東西已經明顯危害到了武斗會的公平性和同學們的安全。”

“你自己聽一聽，帕勞在服用了虛無之血之后是一種什么感覺……”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通過劍印暗暗提醒了一句云抱紫：〖給他使個眼色。〗

〖了解。〗

云抱紫得令，把柔若無骨的小手慢慢放在帕勞的脖子后面，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你敢給我說一個優點出來試試看，我直接把你的脊梁骨給抽出來……”

我這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大神啊，身邊這幾個家伙沒一個惹得起的？

被云抱紫捏著頸椎骨頭的帕勞被嚇得拼命點頭，指責阿金西斯的聲音里隱隱透出哭腔：“對、對啊——喝了你給的那種虛無之血之后，等時效一過，我就感覺像是有根棍子在喉嚨里面捅來捅去一樣，一直想吐。”

“聽到沒，阿金西斯？哪怕是帕勞這種在學生中有著比較靠前的人法氣修為的人都受不了你的藥劑，更何況哪些修為比不上他的學生呢？”

夏天想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但是阿金西斯只把眼睛一閉，腦袋一歪，根本就沒有和夏天繼續進行交流的意思。看他擺出這樣一幅油鹽不進的姿態，云抱紫恨恨咬了咬牙，對著劍印那頭的夏天聯絡到：〖要么干脆給他點顏色看看——就直接讓那個留著滿頭紅毛的小姑娘動手如何？〗

〖別，我們可沒打算讓他被屈打成招……雖說只要能達到效果的手段都是好手段，但是這種以暴力脅迫的方式我不太喜歡。等等吧，我想想辦法。〗

從夏天那邊傳過來的，是這樣委婉地拒絕了她的提案的答復。大約十幾秒鐘之后，夏天再次開口了，這次他說話的語氣和節奏相較之前都慢下來了不少：

“我說，阿金西斯同學……我想你現在應該是還能聽清楚我說話的吧？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對你做出這樣的選擇的動機進行揣測的話，你應該也是能聽得到的……”

〖他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根本沒有搭理你說的話。〗

氣鼓鼓的云抱紫在劍印中如是說道，嘴巴翹得老高，像是對夏天拒絕了自己的提議而感到耿耿于懷。稍微出言安撫了一下劍靈的情緒，夏天繼續說道：“據我推斷，你大概有以下三種動機。你可以聽一聽看，情況是不是和我所預料的一樣。”

阿金西斯依然是和之前一樣沒有半點反應，只是一言不發地靠在樹干上躺著。夏天像是絲毫不在乎這一點一樣，繼續說著自己心中的猜想。

“第一種：你是一個珍惜和伙伴們——姑且這么描述你們藥販子之間的感情了，一種有或者沒有還兩說的東西——之間情誼的人。我覺得這種可能大概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樣子，因為一群除了賣藥沒有任何交集的人之間誕生出友誼的幾率實在是太低了。和它比起來，我更愿意相信那些在精神病院里面朝夕相處的瘋子們相互之間其實是好朋友。”

哼——阿金西斯皺了皺鼻頭，從鼻孔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雖然他的確是閉著雙眼的，但是夏天的話卻還是能夠毫無阻礙地進入阿金西斯的耳朵里。

沒有漏聽這一聲嘲弄的聲音，夏天接著說道：“要我說的話，第二種可能是你們組織內部有著某種規矩：泄露他人秘密的同行將會受到某種懲罰。初一想好像確實有那么幾分道理，但是你在被退學之后還會受到他們的鉗制嗎？反正說不說自己都肯定要受到處分，為什么不說一聲試試看、也許自己能減刑呢？——你根本沒有按照這種預期走下去，說明你肯定在別的方向上考慮著什么東西。”

聽到這里的時候，阿金西斯的喉頭動了動；他像是想說些什么，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卻又咽了下去，繼續擺出一副不為夏天的言語所動的樣子。

即使沒有云抱紫的轉述，夏天也知道阿金西斯現在的面色肯定變得難看起來了。像是為了帶著之前的氣勢一鼓作氣地沖過去一般，夏天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把最后一個猜想給說了出來：

“所以，我猜想……肯定是因為虛無之血的商人中，有某個你認識的人……你之所以咬緊了牙關什么都不說，應該是不想讓他——哦，在這里糾正一下，是女生的‘她’——受到處分才對吧？”

“——不對！”

阿金西斯猛地坐起，滿臉都是心思被看破之后的慌張之色。他拼命想要伸手否定這一點——結果因為手被捆住的緣故像一條大青蟲一樣在地面上拱來拱去——臉色變得通紅到如同番茄一樣：“是因為我想要做研究！啊不對，是因為我需要錢買自己想要了很久的東西！是因為家里債臺高筑負擔不起自己的學費……！”

和之前表現出來的態度完全不一樣，阿金西斯拼命地辯駁著，幾乎把所有能用得上的理由全都說了個干凈，那股氣勢讓身邊的其他幾個女生都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夏天等到他把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講完、陷入劇烈的喘息之后，才輕輕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云淡風輕地說道：“喂，阿金西斯同學，是不是有在這里露出破綻來了？我們學院根本就不收學生的學費，這點你應該沒有忘記吧？拼命說了那么多的話，結果全都是胡話……不正顯得你心里有鬼了嗎？”

“我們對你的戀愛根本沒有半點想法，少男少女們相互喜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如這樣吧？你把你知道的所有成員的消息都告訴給我，一件事情都不要隱瞞；然后，乖乖回答我接下來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不然的話，我們待會兒就要直接開始搜查你的通訊器，靠這旁邊這五六位少女的戀愛搜索雷達把你的聊天記錄給翻個底朝天了。”

阿金西斯仿佛聽到惡魔在對著他耳語。夏天此時說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捶打在他心臟上的巨錘一樣，每一個字落下都有著千鈞之力：“……然后，我們會用盡我們所能想到的所有最痛苦最變態的方法來對付她。等到她把全部情況都招了之后，我們會告訴她，之前領教過的痛苦是因為你的執迷不悟而造成的，而且還會把你喜歡她的事情統統抖露出去。”

“……還要把她給送到學校的保衛處去。”

雖然知道夏天是在騙阿金西斯，但是云抱紫在打出這一套配合的時候還是露出了不忍之色。這時候才接上夏天的話看起來的確是有點慢了，好在已經受到激烈精神沖擊的阿金西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無意識地重復著同一句話：“告訴她我喜歡她……告訴她是我害了她……告訴她我喜歡她……告訴她……是我害了她……？”

“沒錯，就是這樣。”

看到阿金西斯露出動搖之色，云抱紫連忙乘勝追擊道。

目的似乎就快要達到了……但是心里此時滿溢出來的這種罪惡感是怎么回事？

劍靈也是第一次做這種恐嚇他人的事情，此時慌張的都快要哭了出來。當然，云抱紫所不知道的是，此時在其他幾個人眼里，努力把眼淚憋回去的她把眉頭皺起來的樣子看起來的確超冷酷。

（拜托你趕快屈服吧，不然我真的要演不下去了……）

上蒼似乎是聽到了云抱紫的聲音。在她終于達到崩潰的臨界點之前，還是阿金西斯率先舉起了白旗：“……說吧，你們都想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