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理理自己腦海中紛亂的思緒，有點含混地開始交待起了自己的故事：“在十歲之前，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但是在十歲那年的一個假日，我跟著家里的長輩們一起到帝國外域去遠足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看到夏天和云抱紫面面相覷的表情，格雷不得不為自己之前的話進行補充說明：“帝國外域，就是在十三王國的版圖之外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據說外域中常有史前文明遺留下來的東西，現存的大部分遺跡都存在于外域之內。”

““哦哦，我們明白了。””

夏天和云抱紫兩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了解了她的意思。見狀，格雷便繼續說了下去：“那時候只有十歲的我在無意間和家長們走散了。只是去追一只長得好看的蝴蝶而已，沒想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都已經不見了他們的影子……那個時候太小了，不知道要待在原地等，結果就一個人在荒山野嶺中到處尋找他們的身影。一不留神的工夫，我一腳踩空，從山崖上滾落而下……直直掉進了一眼泉水之中。”

“啊！”

云抱紫全神貫注于格雷的故事中，在聽到這里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叫：“傷得嚴重不嚴重，后來你得救了嗎？有被爸爸媽媽救回來嗎？”

夏天在暗地里翻一個白眼：“切……要是沒得救的話，現在輪到誰來給我們講這個故事？”

啪咚——！

憑借著劍印的力量，云抱紫成功偷聽到了夏天細若蚊吶的自言自語聲，并且立即對自己膽大包天的主人施以了鐵拳的懲戒。

沒有理那個倒在一旁、頭頂冒出青煙的夏天，云抱紫對格雷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格雷苦笑一聲：“說來也奇怪，掉進那個泉眼里面之后，我只過了幾秒鐘的時間就被家長們給發現了，并且馬上便被撈了起來。聽他們所說，我是在路上走著走著就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如同著了魔一樣忽然向著一個方向跑了過去，撲通一下主動跳進了泉水中。”

主動跳進了泉水？

云抱紫看向夏天：“你有想到什么嗎？”

“唔，聽你這么一說，應該是類似于精神控制、或者是逆向召喚之類的東西……反正這種強迫別人做事情的東西都不是什么好貨，不過只有這么點信息量的話我還沒法分辨出來，”夏天在被打倒在地上之后，干脆就直接趴在了地板上面，現在也還保持著一只手撐著頭的慵懶姿勢，“你接著說吧，后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很好，編出來的這個東西成功引開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他應該不會再百分百地專注于對我后面所說的東西了……）

事情的真相其實并沒有太復雜：格雷只是在做任務的過程中一不小心失足落水而已，而那枚泉眼的確有著奇異的魔力，也是造成他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罪魁禍首。格雷之所以要加上家人、被神秘事物召喚之類的額外信息，只是因為他覺得有必要讓夏天相信他現在的偽身份，不至于有額外精力去尋找格雷為自己所構筑的身份背景中的破綻而已。

用通俗易懂一點的話來說，格雷的這番做法其實就是在故意放煙霧彈，分散夏天的注意力。

“在從水中出來之后，我渾身都變得濕漉漉的了。因為是冬天，要是就穿著這樣濕透的衣服繼續前進的話，我肯定會著涼生病的。出于這種原因的考慮，我們決定就近找一個避風的地方，生一堆火烤干衣服。”

格雷慢慢訴說著，隔一段時間就微微停頓一下，像是在努力回憶當時的場景。

“也算是我們運氣不錯，在離泉眼不遠的地方就找到了一個被藤蔓掩蓋起來的干燥洞穴。才剛剛躲進去不久，我們的面前就降臨了一場暴風雪……”

像是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格雷的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等到風雪過去，我們從洞口走出來之后，面前的大地已經是一片雪白：山崖、樹林、裸露在外的大塊巖石、層次不齊的地面……一切的一切都被白雪所覆蓋。自然而然地，我當時掉落進去的那個小泉眼也是根本沒法找到了。因為眼前的這場雪災來得實在是過于突兀，我們的行程就此被打亂了，于是只能沿著之前上來的原路返回。”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碰到了幾個路過的杜尼安人僧侶。他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其中的一個人甚至在剛看到我的時候就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用右手在自己的眉心里來回劃著倒三角形的符號。對他們的態度感到奇怪，我忍不住出聲向他們詢問原因。那幾個好心的僧侶只看著我不停搖頭，像是看到了什么作祟的邪物一樣；眼中含著同情之色，卻什么也不說。最后的最后，在我的百般懇求之下，終于有一個人用生硬的通用語向我問道：‘你是不是掉進過一眼泉水？’”

從柯隆口中，夏天知道杜尼安人的僧侶會在碰到意料之外的事情的時候在眉心里畫倒三角的符號，相當于地球上面的人在胸口畫十字一樣。所以對于這一點，夏天其實并不是十分吃驚，而是覺得這個細節加強了格雷所說的話的可信度。

不過……杜尼安人的僧侶還有這種操作，看人一眼就能知道她之前掉進過哪里的？

夏天細細品味著格雷臉上的表情，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那個……我稍微有點渴了……”

“聽到沒，還不快去給他倒水？小包子，快點動起來！”

嘎啊——

一腳踹中腰際的可怕聲音。

“對不起，我現在就去給他倒水，請你別再踹我了。”

喝完半杯冰水之后，格雷像是恢復了精力一樣伸了個懶腰，然后接道：“我那個時候也覺得很驚奇，于是就問他是怎么發現的。他說，那眼泉水是出了名的邪門的泉水：只要是掉進了那里面的人，都會在幾天之后變身成異性的形態，而且這種狀況是一輩子都解不了的。他們部落里面就有一個人掉進去過——四十歲的老大叔，在那個泉水里洗了個澡的兩三天后就突然變成了一個大姐——他老婆回來之后還以為自己家里多了一個狐貍精呢，差點沒把他給活活打死。”

掉進去之后就會男變女、女變男的泉水？之前好像在某本漫畫中看到相似的情節……夏天摸著自己的下巴，努力搜索著記憶中的碎片。而并沒有去多管夏天這邊究竟是怎么想的，格雷繼續著自己的故事：“根據他們的研究，變身成異性只有一個觸發條件——那就是陽光。”

說到這里的時候，格雷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陽，用頗為無奈的口吻說道：“只要被陽光給照射到，馬上就會變身成異性的樣子；一旦進入到黑暗之中，這個詛咒就會消失，可以變回自己原來的模樣。”

聽到這里的時候，夏天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才說晚上八點之后和早上七點之前都不能讓我進來——是因為那段時間內我們這里已經完全天黑了，你沒有辦法變回成白天的男性模樣！”

“是的，你說的沒錯，不過稍微有一點點偏差……第一輪月亮‘萊塔’反射的是太陽的光線，所以在這段時間內詛咒的效力雖然有所下降，但是還是會讓我以一個比較女性化的男人身份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等到晚上九點多十點的時候，萊塔終于下山，能自己發光的迅影接管夜空之后……我才是沒有辦法，只能維持那樣一副女性的外表。”

有點自嘲地笑了笑，格雷是這樣回答夏天的。

坐在一旁的云抱紫插嘴道：“那么你就沒有想過要去治一下這樣的奇怪體質嗎？”

格雷搖了搖頭：“如你所說，我當然有找辦法啊。這六年里我和弗——父母一直都在不斷尋找著治愈這種奇怪體質的解藥。不管是魔法、人法氣還是神術，醫學、巫術還是杜尼安人僧侶的天禱，我們試過了各式各樣的方法、查遍了所有能找得到的古籍、殘卷、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卷軸，都沒有找到和這種泉眼相關的情報。”

聽到這里，夏天忍不住問道：“那么你之前所說的杜尼安人僧侶呢？他們的聚落里面既然已經有了這樣一個先例，那么應該也有去尋找解決的方法吧？”

“很抱歉，沒有你想像的那么順利，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那眼邪門的泉水到底來自于哪里、又歸哪一位惡趣味的神靈所擁有……至于那個掉進泉眼里面的大叔，好像已經隱姓埋名地跑到了某個遠離家鄉的地方，以女性演員的身份出道了。”

夏天驚得差點把自己的下巴給掉下來：“除了背井離鄉，就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是，沒有辦法……聽他們說，之前掉進過那個泉水里面的人，好像都是選擇了自己一個人偷偷離開原來所居住的地方，來到新的地方重新開始來著。”

格雷有點吞吞吐吐地在最后為自己補充了一句：“——而我，其實也是一個遠離了自己原生的國度、來到圣達尼克公國來尋求新生活的一個普通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