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懂就好，”夏天松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感覺臉上的溫度也稍微降下來了一點，“那我問一下——雖然已經差不多確定了，但是你口中的那位小姐應該就是多博格城的天才魔藥師沒錯吧？”
格蕾輕聲答應道：“對，是這樣沒錯……稍微等一下，我再確認一遍：你剛剛說的‘校方沒有追究我們的意思’這句話是真的嗎？”
看樣子格蕾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保證，但是夏天也能夠理解她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按照格蕾現在身處的狀況來說，她自己是因為受到了重傷而不得不在宿舍里面休養，而那位魔藥師的戰斗力應該也不怎么強，想要同時對抗校方和紅豺狗雙方是顯然不現實的。
而現在校方能夠做出保護她們的承諾，想必是希望她們能夠提供一些和紅豺狗有關的線索；但格蕾擔心的是，校方可能會在拿到關鍵情報之后突然反悔，這樣的話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了……
夏天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我可以向你保證——千真萬確。如果你擔心校方會秋后算賬的話，到時候我一定從他們手里把你們倆給救出來，你可以相信我說的話。”
“是、是這樣嗎……”
格蕾囁嚅了一小會兒，然后開始慢慢講述起來：“好吧，那我姑且就先相信你好了。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在格蕾詳細的訴說中，夏天和云抱紫也是逐漸了解了虛無之血事件之所以會發生的來龍去脈。
據格蕾所說，她現在所效忠的主人，安那蘇里博-多博格-弗蘭，所在的安那蘇里博家族是一個在第三王國相當有名的商人世家。因為經常有家族里面的子弟在外行商的緣故，所以有不少人選擇了在母國之外的地方定居，在很多城市里都留下了分家。而安那蘇里博家族在多博格城里面的分家家主，正是弗蘭的父親。
“雖然出生于這樣一個商人世家，但是小姐她有著很強的魔藥學的天分，甚至驚動了藥劑學會在圣達尼克公國分會的會長，親自來到多博格城里打算收她為徒……安那蘇里博家族里出了個有著驚人天賦的魔藥師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其他藥商們的耳朵里。商業上面的競爭對手都擔心著，如果讓她徹底成長起來了的話，那么安那蘇里博家族將會在他們主營的藥劑市場上面獲得持續的強橫統治力，除他之外的其他所有競爭者加起來都沒法與之相抗衡。”
格蕾像是在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一樣，眉眼之間露出一股懷念之意。
“而在弗蘭小姐拿到了初級魔藥師的認證之后，這些人的恐懼達到了極點。為了防止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安那蘇里博家族的商業對手們在碰頭商議之后，都達成了統一的意見：絕對不能讓弗蘭小姐就這樣安然長到成年的歲數。于是，他們就集資在我之前所處的殺手組織里面發出了懸賞，指名道姓地要弗蘭小姐的人頭。在那個時候我因為已經出色完成了所有的考核的緣故，以備受期待的新人身份被指派了這個任務——然后就在那里，我得到了弗蘭小姐的救贖。”
聽到這里的時候，夏天不由地張大了嘴巴：“不，稍微等等……你剛剛說你從前是職業殺手，我沒聽錯吧？”
“是，我從前的確是殺手沒錯，”聽到夏天的問題之后，格蕾短暫地中斷了自己的敘述，點點頭這樣回應道，“雖然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殺手，但是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職業……你心里一定已經覺得我是個罪無可赦之人了吧？”
殺手——這兩個字在夏天的心里激起一陣寒意。弗蘭的身份和過去的夏天其實很像，同樣作為有著天縱之姿的人，也同樣遭受過敵對勢力的殺手的襲擊，而且數量也是不止一次……正因為如此，在剛剛得知格蕾的真實身份的時候，夏天的確有回想起當時自己遭受刺殺的恐懼之感。
但是……
格蕾愿意把這種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訴給自己聽，說明她現在的心理肯定是非常脆弱的；不管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夏天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應該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不，我不會用你過去的身份來評判你。我認識的格蕾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就算你過去真的曾經在殺手組織里面接受過訓練、甚至不得不去執行任務……我相信那絕非出自于你的本意，你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你……！”
原本有點認命地閉上了雙眼的格蕾在這一瞬間猛地把雙眼睜大。
和她的雙眸對上的，是夏天那雙干凈的眼神，他的聲音在格蕾的耳邊響起：“我不覺得你是個罪無可赦之人。”
格蕾再次低下頭來。光是用看的就能知道，她此刻的內心活動激烈無比。良久，格蕾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整個人身上的氣氛從沉郁徹底切換到了平靜之中。正如雨過天晴這四個字所說的那般，一直以來都縈繞在格蕾心頭的烏云散去了。
雖然一直以來看起來都不是很在乎的樣子，但是其實格蕾的心里一直對于自己過去的經歷耿耿于懷吧……就在夏天這樣想著、眉眼也放松下來的時候，格蕾輕聲說道：“……謝謝你。”
接著，像是因為覺得剛剛說出的一句“謝謝”太過難為情似的，格蕾輕咳一聲：“總、總之，后面發生的事情你們大概也已經知道了——”
早已經做好了防守準備的安那蘇里博家族直接把菜鳥殺手格蕾給抓了起來，而那次被她刺殺的目標——弗蘭——則是出面把她給擔保了下來。在那之后，格蕾就一直以她的貼身護衛的身份侍奉至今。
在今年早些時候——大約是四月份的時候，星神會的人找上門來，想要把弗蘭小姐帶走，遭到了多博格城的分家家主的拒絕。幾番嘗試未果之后，一位叫做青石神的男人在城郊發動了降星術，摧毀了多博格城城中近十分之一的街道和城墻，安那蘇里博的分家也在此戰中受損不小。為了防止災難重演，弗蘭的父親在向主家請示之后把弗蘭給送到了圣達尼克公國，經由這邊的商業伙伴——亞馬蘭——的介紹轉入了這所圣達尼克魔武學院。
在因為自己之故讓家鄉遭到襲擊之后，弗蘭看起來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而這期間格雷也是一直默默照顧著她。之后的某一天，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東西似的，說著“我至少能夠寄回去一點錢，支持一下城里的重建工作吧？”這樣的話，整個人把心思撲在了制作魔藥上面。幾天的嘗試之后，劣化版本的上古魔藥【大精力藥劑】便就此誕生。為了避免泄露出自己的身份，弗蘭將這種藥的名字改成了“虛無之血”，然后放到了集市中去售賣，把掙來的錢全都寄回了自己的家里。
“但是在那之后，小姐發現有人在擅自往虛無之血中添加新的藥材，然后二手轉賣給其他的學生們，這讓弗蘭小姐再次受到了打擊，”說到這里的時候，格蕾嘆了一口氣，“安那蘇里博的家訓是‘只求財，不害命’，這也是藥商們在行商的時候所一定要守住的底線。本來副作用不算強烈的虛無之血變成了會大大損害使用者身體的藥物，這讓弗蘭小姐很是傷心。她后來還是決定讓我收回之前的所有虛無之血，之后也不打算再做這種藥劑了。”
聽到這里的時候，夏天摸著下巴長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真相大白：那位叫做弗蘭的天才魔藥師出于愧疚之心而做出的藥物遭到了別有用心之人的利用，才引發了之后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說老實話，這件事情的責任也不在弗蘭的身上，搞事的主要是那個擅自為虛無之血摻入添加劑的魔藥師、還有試圖從中牟利的紅豺狗等一行人。
“事情是怎么發生的我已經完全明白了，謝謝你給我提供的這么多信息，”夏天真心地低下頭來對格蕾行了一禮，“之后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來辦吧。利用了你們的那些小人打算在本周六把剩下那些改造之后的虛無之血放到集市中進行拍賣，到時候我們會把他們給一網打盡的。”
“后面的事情就拜托給你們了，請一定不要讓小姐傷心……”
說到這里的時候，格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聲：“對了，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你們一下：紅豺狗身邊的那幾個人不是很好對付，雖然只有兩段左右的人法氣修為，但是使用的戰技有著賞金獵人的影子……我待會兒把上次和他們交手的情況寫給你吧，記得提醒其他人一下。”
夏天重重點了點頭：“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然后……
“還有另一件事。聽小姐說，她在集市里面偶遇到了上次襲擊多博格城的人……我想是不是需要把這件事情和校方通知一聲，”在說到這里的時候，格蕾的臉上浮現出憂色，“我勉強才勸住了她不要就這樣逃出圣達尼克公國，希望你們能夠好好保護她。”
“還有這種事情？行……我回去之后和校長通報一下，”夏天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會把這個最新的情況報告給蘭迪斯特的，“你通知她做好準備，可能這兩天需要把你們倆安置到其他地方去住了。”
但愿虛生白夜宮還有位置……在現在的夏天心里，那個住著自己班上的一堆狠人的小別墅算是整個學院里最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