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特和寒鴉走在通道中。

“我跟你說食堂里的東西那個保個都是原汁原味真材實料童叟無欺價格公道啊。你想吃什么就點什么，會做的給你做不會做的直接跟全世界各地的飯館下訂單，然后再把做完的食物傳送過來，保證新鮮保證美味。什么鮑魚魚翅神戶牛肉龍蝦大閘蟹亂碼七糟的，就算那個什么什么米其林三星餐廳需要預約才能吃到的東西，轉眼也能給你弄來……”結束了訓練工作，柯爾特也自然而然地開啟了話嘮模式，一路上嘮嘮叨叨地沒完沒了。

寒鴉卻不太想聽他嘴里冒出來的一連串廢話，反而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不斷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說實話，比起柯爾特的嘮叨，他對充滿科技感的奉天基地更感興趣，但是他到達基地的這兩天，第一天不被允許走出房間，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直忙著訓練的事情，之前在通道內行進的時候根本也覺無暇顧及周圍的一切。

而現在，柯爾特說請他吃飯，所以說那現在就是得到師父允許可以在基地內閑逛的業務時間嘍，那肯定是要把之前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的東西都好好地看上一看。

通過走在通道內的這段時間，他發現了一個問題，而且是讓他非常在意的問題——在他們二人周圍不斷穿行的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男的全都戴著黑框眼鏡，女的都豎著馬尾，他們的步調、神情甚至移動速度幾乎一模一樣，就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由于光線太暗腳步太快所以寒鴉看不清他們的臉，不然他真想好好研究研究這些白大褂到底是不是幾百人多胞胎。

“想吃點什么？”七拐八拐，柯爾特帶著寒鴉在一扇白色的門前停下?！敖裉炷阈∽颖憩F不錯，我請客?！?/p>

“不知道啊……”他從來都沒有什么特別想吃或者特別愛吃的，一般都是看著了才想起來吃。“這是食堂吧？先進去看看有什么吧?！?/p>

柯爾特拿出磁卡，在門前刷了一下，門叮一聲彈開，兩個人陸續走了進區。

依然是個十分寬敞的場地，大概有300多平米，房間中央擺著一張木制圓桌，周圍圍了十幾把椅子。房間沒有什么裝潢，和寒鴉的住處一樣，墻壁上模擬著時間而輸送出對應的光線，來提供照明。寒鴉訓練結束是傍晚五點，又在浴室里睡了幾個小時，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墻壁呈現的包裹著晶輝的深藍色，光線比較昏暗。到寒鴉發現在他們兩個進入到房間之后，房間的亮度有所提升，雖然肯定比不上白天，但至少不會暗到吃飯時因為什么都看不清而把食物懟到鼻孔里。

“這是……食堂？”寒鴉環視四周問到?！斑@么小？就一張桌子？基地里少說也幾千號人吧，這么小的食堂夠用么？”

柯爾特神秘地一笑，拉一把椅子出來坐下：“關于這個，你一會就會知道怎么回事了?！?/p>

“您好，3842號為您服務?！币粋€穿著女仆裝的銀發女孩從房間的陰影中走出，恭敬地站在桌邊微笑著。

寒鴉定睛一看，尼.瑪？這不4103嗎？這不是我女仆嗎？她怎么到食堂來了？

“喂，4103，食堂也歸你管??？”寒鴉湊到自稱3842的女仆跟前問到?！霸趺礇]聽你提起過？那我是不是可以每天都吃好吃的了？”

“享受美食是您應有的權力，另外，寒鴉大人您好像認錯人了，我并不是您的女仆4103號，我是負責為基地內干部提供餐飲的3842號?！?/p>

“啥跟啥這都是？”寒鴉圍著3842轉圈，似乎想找出站在眼前的這名女仆跟4103的區別。“扯啊，哪有兩個人能長這么像？難不成又是雙胞胎？我記得部里叫艾爾和艾麗的兩個小姐姐也是雙胞胎的吧？”

“那是艾爾和艾米……”柯爾特糾正?！八侵滥憬绣e了她的名字可是會生氣的，搞不好會給你打上強效.春.藥然后綁起雙手關在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間里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寒鴉咽了口口水：“這么恐怖的么……”還綁起雙手，這不就意味著自己都解決不了了么？

“你坐?！闭f著柯爾特拉過身邊的一把椅子。寒鴉走過去坐下，柯爾特對3842說：“一碗老湯面，一個雞架，一瓶老雪，你吃啥?！?/p>

“一樣吧，我也吃面吧。”寒鴉是真的不知道吃什么，從小他都是這樣的，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只要是他不討厭的，吃什么都行。但是他有絕對不吃的東西，那就是海鮮，包括一切水里產出的任何食物。

“好的，兩碗老湯面，兩個雞架，兩瓶老雪。請稍等。”3842清點了一下二人點的東西，然后消失在房間的陰影中，寒鴉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緊皺思索著什么。

“想什么呢？”柯爾特點了根煙問。

“那個……3842……為什么和4103長得一樣?。俊碧岢隽俗约盒闹械囊蓡?。

柯爾特笑了笑，吐出一口煙霧，瞇著眼故作高深地賣著關子：“猜猜看?！?/p>

“人工智能？什么的？”

“猜對一半。”柯爾特用拇指輕點煙蒂，彈了彈煙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復.制人。”

寒鴉呆住了，復.制人？就是說克.隆人的意思么？臥.槽那種東西不是法律禁止的嗎？？？

3842端著一個巨大的餐盤走了過來，把兩碗面，兩雙筷子，兩瓶冰啤酒和兩盤涼拌雞架放到餐桌上，并從圍裙的口袋里拿出瓶起子打開啤酒，最后抱著餐盤轉身離開。

柯爾特拉過面碗拿起筷子吸溜吸溜地開始吃面，并提醒寒鴉趁熱吃。

“喂……我說……”寒鴉拿起筷子。“復.制人……這種東西，是不人道的吧，用科技創造出來的生命體，不管從倫.理上還是道.德上……都……太……”有些詞窮。

“太怎么樣？”柯爾特一邊吃面一邊問?！爸皇莿撛斐鰜砩餅槲覀児ぷ鞫??！?/p>

“那就不能招人嗎？就像我加入RAC一樣，招新人來完成工作?！焙f看著柯爾特狼吞虎咽地吃面，不由得也感覺到腹中饑餓，也開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柯爾特拿過冰啤酒，頓頓頓地喝了灌了半瓶下去，放下酒瓶打了個長長的聲音很吵的嗝。

“你知道維持奉天基地的運作，需要多少人力嗎？”喝完酒繼續吃面，一邊吃面一邊問。

寒鴉搖了搖頭，我才剛加入兩天RAC我怎么知道。

“奉天基地不說，維持帝都總部的正常運作，需要多少人力，你有概念嗎？”

寒鴉又搖了搖頭。

“搜集數據，制定方案，處理傷員，緊急派遣，故障修復，研發實驗……RAC大大小小近百個項目組，都需要人手。全國各地乃至全世界，每個地區都設有RAC基地。如果像你說的，到外面去招人，你覺得真的靠譜嗎？”

“就算需要的人多，但那比起全世界的人口，也是少數人啊，再說了，大不了你們用機器人唄，你們RAC擁有這么發達的技術，研究出來機器人肯定沒問題的吧。無論怎么說……復.制人這種……人……你們把他們以人類的身份創造出來，然后否定他們作為人的意義。僅僅作為為你們工作的工具，這真的有點太不人道了吧。”

柯爾特把面全部吃完，再端起碗把湯喝干凈，打了個飽嗝以后又開始啃雞架。

“你要知道，我們這個組織，是一個守護秘密的組織，是一個擁有著極高保密性的組織，大量的招收外來人員，其中必會出現泄密者，所以肯定是行不通的。”

頓了頓，用牙齒剔著雞架上的肉，又說。

“再說機器人，我們并不是沒想過，但是針對于RAC的某些工作，真正的具有思維的人類，要比機器好得太多了。我們創造出了復.制人，并針對他們的肌體加以改造，讓他們能適應強度更高的工作，同時也限定著每個復.制人的壽命只有三個月，在他們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之前，進行人造毀滅。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對他們生命的一種負責吧。至少，沒有讓他們怨恨這個世界?！?/p>

寒鴉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吃著面，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他實在無法面對這種事實——被人工創造出來的人類作為工具生活在他的身邊。

三個月……那么也就是說……4103也是只有三個月的壽命……是么……

“想要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就必須要有小部分人犧牲，這個道理很好懂的吧?！笨聽柼乜戳撕f一眼?！斑@也就是今天我為什么要帶你來這里。因為我覺得我作為你的師父，有必要讓你了解一下這個組織的黑暗面。RAC表面上光鮮亮麗，為了全人類的安全而守護著秘密，但其實，這個組織在背地里有太多骯臟的，陰暗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了。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不正確的，但是我們真的，也只是為了很好地盡到我們的職責而已?！?/p>

“這個世界，總要有人來守護，哪怕是，不擇手段?！?/p>

說到這，柯爾特的面容開始有些憔悴：“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徒弟，他就是因為無法承認RAC的種種決定是正確的，而背叛組織加入了反叛者?！?/p>

頓了頓，點了根煙，慵懶的雙眼半睜不閉。

“你要記住……”輕飄飄地說。

“在這個充滿了黑暗的世界里，你可能會有很多想要守護的東西……”

“但你不可能守護得住每一樣東西?！?/p>

用夾著煙的手點了點寒鴉：“永遠，不要把自己當做英雄。”

寒鴉依舊不語，但心中卻是一陣波濤洶涌，面也沒心思吃了，坐在凳子上發呆。

“吃完了？”柯爾特看了看寒鴉?！白卟?？”

“走吧，我想回去歇歇。”寒鴉有氣無力地說。

柯爾特站起身向門外走，寒鴉緊隨其后。3842跟在二人身后送行。

“兩位慢走。”沖著站在門外的寒鴉和柯爾特，食堂內的3842深鞠一躬。

食堂那白色的鐵門緩緩關上，寒鴉轉過頭，3842面帶僵硬的微笑一動不動站在門內，里面的光線也逐漸消失。

門嘭地一聲合上，就像監獄里猛然關閉的鐵柵欄，那聲音驚得寒鴉一身冷汗。

白色的鐵門徹底關閉的最后那那一瞬間，他仿佛感覺3842像一個被遺棄的孤兒，隨著黑暗完全將她的身軀籠罩……

她的眼神中，也徹底失去了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