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追！呃……”鳴海晴暉捂著被撕咬得稀爛的肩膀，一條腿跪在地上保持平衡。劇痛逼出的汗珠大粒大粒地向下淌，打在積了灰塵和血漿混合物的地毯上。終于支持不住，他一下子俯下身去，額頭正撞在地面上。

“鳴海晴暉！鳴海晴暉！”被擋在身后的金連忙跑上前扶住了他。

“……別管我，先去追它……”他的手臂無力地推了推金，“……它咬得不重，只是想嚇退我們……”

金幡然醒悟過來：“……你是故意讓它咬的你……”

“……對……這樣它維持不了原型，處理不了槍傷……”鳴海晴暉竭盡全力地克制住疼痛帶來的失衡感，實際上卻早已幾近休克。“……那個秘書……梓漠……”他想起了什么一般，不住地重復著那個名字。“……那個醫師……‘鳴’……”

金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我馬上叫人來……”情急之下，金摸出了手機，【沒有信號。】『媽的！』她一把將手機摔在地上，撲到桌前抄起座機，【電話線斷了。】

『我操你媽！』用盡整只手的力氣杵下去，聽筒的一端被砸爛。

“快……去……”鳴海晴暉夢囈一般地呢喃著，“它……還……會……繼……續……”接著便是無聲的口型。

金望了他一眼，跑回去扶起他，他已經沒有一點意識能夠反抗金了。『還不到你死的時候，給我振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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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人從環城市醫科大學處找到了檔案；鳴海晴暉，本科主修臨床醫學專業，督導和實習期間修心理學和精神病學，博士學位。”

阮泠皺了皺眉頭。“多久以前？”

“有十多年了。”聞放下手中的照片遞給荃。

“那他不都已經是奔五的人了么？”麗交錯著手抱在胸前，“我怎么沒有聽說過環北有自己的醫院？”

“環北從來都沒有投資過醫院。”阮泠端起桌上的杯子飲了一口，“或許他也沒有再做醫生。”

荃抬起頭，“那為什么那個‘金’說她的直系上司是他？她不是環北方面的人么？”

“我覺得她的身份不可靠。有三種可能：一，所謂的‘直系上司’是她杜撰出來的，鳴海晴暉有可能只是她無意間瞟到的一個名字，因為和【鳴海】有關系而被她故意用作障眼法；二，鳴海晴暉是她的直系上司，但是她本人不能完全代表環北，一種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控制著‘第八號’的冰零山不放心由資本團隊出面來經由我們與媒體談判、因而就另外找了人來督查；最后一種可能，她完全是假的。”

麗嘲諷地笑了笑。“等于沒說。”

“謊話都是一半真實一半虛假，虛假的那一半也往往來源于真實。”阮泠沖著聞點了點頭，臉色卻還是沉著。“控股集團名下的實體機構與上級有不協調是常態，我覺得三種說法都應該考慮。”

“哼。坐著從別人那里拆下來的東西造的船，心里總是不踏實的。”麗的語氣里充滿了諷刺，摳著涂了指甲油的指甲。

“還不能掉以輕心。”荃將照片放到麗面前，“僅僅是一次小小的嘗試而已，《資本分離案》還沒有完全實施，兼并遠遠成不了規模；況且，這綠葉樹從環北的虎口里也奪得太過輕松，現在想來還總有一種不安心的感覺……”

“我的確對綠葉樹這件事很不安心。”聞說道，“不說勝之不武，先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所謂的情報系統，而且他們疑點頗多；如果真的是從鳴海的集團中沒落下來，為何作為其產業最大繼承者的櫻花會對此全然不知？這沒有道理。這些monitor是純粹依附在企業上的輔助物，沒有獨立的資金運作，只是受雇傭的組織而已。此外，收購綠葉樹有很多種方式，而他們選擇的是最為冒險的一條路；想要通過這種方法來向櫻花邀功并攫取利益，被出賣的風險也不小。這難道不是……”

“狗在求饒的時候會把要害主動亮出來給另一條狗看。”荃接著說道，“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急需一個可以依附的主體。涉及到人命，誰也不敢說能夠輕易地越過去。一旦成功，就能夠加固這種狼狽為奸的關系。”

“而櫻花已經變相承認這種關系了。”

三個人一起看著阮泠。

“因為需要。”阮泠回答得很直接；他握住雙手，手肘撐在桌面上。“這些東西的存在，自然有其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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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的話就說。”

暉搖搖頭。

“……”梓漠不再問這個問題，繼續包扎他的傷口。

“你學過醫嗎？”暉突然問道。

梓漠忍俊不禁。“醫師是要從臨床醫學專業畢業的。”

暉垂下頭，快速地思索著什么，忽然又抬頭望著她：“你好很多了。”

梓漠忽然沉默，安靜地做著手上的活。

“你其實心里清楚很多事情，但是想找一個借口來做。”暉沒有轉移目光，盯著她的頭發。“你逃避很多。”

“我逃避什么？”

“你知道在這里工作意味著什么，但你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那為什么我的上司還會錄取我？”她嗤之以鼻，“工作能力的問題，我是適合做管理的。”

“管理是管人，不是管東西。”

“東西都管不好，怎么管人？”

“因為管不好人，所以才來管東西。”

“……”梓漠頭轉向一邊。“你懂得比我多。”語氣怪怪的，聽起來卻很真誠。

“你知道我在這里意味著什么。”

她頓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

暉把本來的話咽了回去。“……因為現在的我能夠給你安全感么？”

“何出此言？”她看著他的模樣，除了臉以外已經只能依稀辨別出是人的身體了。

“因為不是人。”暉說道，“不是人就不用以人的思維來思考，就不需要和別的人有聯系。”

“沒人不把你當人看。”她坐了下來，正在對面。“只是你自己怎么看的問題。”

“你相信嗎？”

“相信什么？”

“……”暉忽然垂下頭。“沒什么。”

梓漠輕輕嘆了口氣，一下子吸引了暉的注意力。

“很像。”

“像什么？”

“夏。”

“像不了。”她搖搖頭，嘴角翹了翹。“像不了。”

“她也是人。”

“已經是死人了。”

“所以你還是在逃避。”

梓漠忽然站了起來，“已經好了，你走吧。”

“我哪兒也去不了。”

“但不要在這里。”她已然轉身，輕輕地說道。

門被一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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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漠從容不驚的神色似乎是完全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金，連一雙眼睛的眼瞼也是半遮住的，不久前才梳理過的修長睫毛向上彎曲出不大的弧度。她嘆了口氣，將手揣進白大褂的衣兜里，淡淡地說了句：“主任好。”

“！……”望著她身后的目標，金多少有些吃驚。“你……”

“我朋友。”她回答得很從容。

金不假思索地舉起槍對準她主動擋住的暉。“讓開。”

“才和主任打過架，腿不好，挪不動。”

“那就我親自幫你挪？！”

“隨便。”

她看見了她站得端端正正；雖然不知道是用什么辦法，但是她應該是已經恢復了，所以擋在她面前的無疑是一個有戰斗力的梓漠；而開槍損傷了無關人員，她難以負起責。

金氣得直咬牙。“你身后那是什么？”

“人。”

“你眼瞎？那是人？”

“科研中心從來沒有通知過它的職員這里出現了什么不是人的東西。”

金最后一點耐心被消耗殆盡。“看來你心知肚明，識相點滾開。”

梓漠伸手撩起一綹垂下的頭發，淡淡地說道：“你可以像在酒吧里的時候一樣把我打倒以后繼續你的行動。”

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