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都是一些棚戶區，這里的人大多來自外地，那一處破籬笆墻外，江離站在門外，一大娘見有人來此，便上前答話：“您是來找誰的，這老胡家已經沒人了。”

“大娘，我幾年前受過這家人有恩惠，剛從外地趕來，也不知這里發生了什么事阿?！?/p>

“哎喲，原來你是外地來的，怪不得你不知道，這胡老爹十日前被殺了，他那唯一的女兒海棠，也在兩年前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真是可惜阿，那么好的姑娘?！?/p>

江離瞬間抓住了些東西她激動道：“你說海棠失蹤了。”

那老婦人被她反應嚇一跳“是阿，失蹤了，長得像朵花一樣的人，偏偏沒投個好胎，投到了胡老爹家，想當年阿，還有好多人來上門求親呢?！?/p>

“當年的事，大娘可還有印象”

“你是說，來求親的嗎？”

“是”

“我記得兩年前春天，有一個小伙子來到胡老爹家里，長得還挺英俊的，對，左額頭上有道疤痕，好像是什么從外逃荒時遭了賊人傷的，不過說來也怪，后來海棠失蹤后，他再也沒來過?！?/p>

額頭上有道疤痕，失蹤的孩童，失蹤的海棠

那一片片碎著的信息線索，逐漸在她腦子的拼湊完整，賈松年近兩年的反常，堂前掛的海棠樹下的女子，賈府后院的藏在竹叢后的小門，漢宮侍女的小像，廣德堂失蹤的孩子，破廟里死去的乞丐，城西胡鰥夫家海棠姑娘，失蹤兩年……

這些線索一一在她腦子里還原，只是那真相讓她不敢去深想。

她霍然回頭，對著身后跟來的隨從道“快去抓住賈行，別讓他跑了。”

身后那人抬頭看了發眼賀蘭尋，賀蘭點頭，方才離去。當日，刑部主司，親帶百名衙役抄了賈府。就在眾人皆疑，為何賈松年之死，官府還要抄家時。

重磅消息，如靜水深潭，突入巨石一般，激起千層浪。在平城內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來。

在賈府后院外的枯井里，發現大量女童尸體。后經證實，這些女孩皆系廣德善堂收養。

全城的仵作在一時之間，皆被召集于此。驗尸，清點之下，竟然有二十一具之多。

這些女孩的年齡皆在十一二歲上下，看著那些本該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年紀，確橫死在這異鄉枯井之中，就連向來以鐵面無私著稱的主司大人，也不免老淚縱橫。這些少女尸身皆是被疊在一起，最上面的還未開始腐爛，能清晰辨別出面貌，經鑒定這女孩竟是在十日前被侵犯后掐死的，這些死去的女孩子們，皆是十一二歲的花樣年紀，最小的竟然只有八歲，那些未風化的的衣衫，還掛在茫茫白骨之上，風一吹瑟瑟做響，似是哭訴上她凄慘的命運。

尸身被抬出枯井之時，風聲凄厲似是少女啼哭。沉井之冤，終得見天日。在幾月后，據經過賈府的百姓說，每每入夜，總能聽見孩童啼哭。

此案未結，已舉國震驚，當今天子以迅雷之勢，將平城太守楊廣，以瀆職之罪革職查辦。命恒王賀蘭尋，南平公長孫嵩，負責主理朝中訴訟案件。于當夜將賈府上下一干人等皆入刑部審查，一時之間平城各區，牢內人滿為患。

誰也不曾想竟在那后院賈松年所住之處的床鋪底下，挖出一具成年人的尸首。后經仵作鑒定，死者已經死了兩年有余，且這尸首很可能就是城西鰥夫兩年前失蹤的女兒，胡海棠，只因這女子天生六指，城內眾人皆知，極易辨認。

一時之間朝野風聲鶴唳，那些當年舉薦賈松年的官員，莫不人人自危，昔年建善堂之舉，還被眾人做詩贊賞，如今事發，真真如一記耳光狠狠的打在了那些趨炎附勢的人臉上。

明元帝借此徹底清查與此案涉事官員，經刑部主司甄士文，與大太子少保崔宏的彈劾，共查實并撤換刑部與兵部涉事官員，一十八名，其中一品大員兩名。

涉事官員里，大多是姚中元一黨的人。因常年收受賈松年的銀兩，助長了其意志，于天子腳下，肆意妄為。提拔年輕有為的寒門學子朝為官，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當然這也是后話了

后北魏史學家研究這一段歷史時，一致認為，賈松年之死，是明元帝（拓跋嗣）下決心，攻破姚氏集團的一條導火線。

梅園中，江離于案前三步之遙立在賀蘭尋身側。

“賈行跑了，還沒有抓到”江離上前遞上茶杯。

賀蘭尋接過點點頭，“我已經吩咐賀胉嚴查各城門出口，抓到他是早晚之事?！?/p>

“這有一個發現，你瞧瞧”賀蘭尋將桌上一本卷宗遞給她。

江離接過，那是刑部的資料，上面是賈松年在世時賞賜給賈行的丫頭，所述的口供。其中一條，賀蘭尋用朱砂筆標起來“案發前幾天，賈松年堂上所掛繡球圖因燈油外濺，被燒了，命賈行去買，不想買回來竟是一株鮮艷的海棠樹，當時還被賈松年斥責幾句，賈行并未分辨。當時因前院中有事，所以她在在場。

“我已經問過胡家的鄰居，兩年前去胡家求親的人，就是賈行。想來這也是個癡情之人。據說當年胡鰥夫已經答應了賈行將女兒許配給他，可是沒過月余女兒就失蹤了?！苯x有些感嘆。

“如何”賀蘭放下茶杯問

“周遭鄰居都說海棠是個好姑娘，生的漂亮，還能。，母親死后，她那父親整日吃酒賭博。她自己一個人養活全家，每天早上去城里賣栗子，回來后還要給父親做飯。后來有一個男人來向他家提親，雖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不過好歹對海棠好，還知道疼人，那人本是約定于當時立秋之后過門的，不想過了半個月，海棠姑娘竟然失蹤了，連她父親也不知去了哪里，那男子，后來還去了他家門前哭過好幾次。只是自那之后，他再也沒來過，不過半月前，有人在附近見過他。也就是胡鰥夫死的前兩天?！?/p>

“也有可能胡鰥夫就是那日夜里死的，只是家里沒人，被發現后也是兩天之后了。”

江離點點頭“對，不過這點仵作驗尸的記錄里并未寫明。我仔細查了下卷，發現乞丐賴三，與胡鰥夫皆是被掐死的，只是沒有仔細描寫死者的傷痕。所以才走了不少冤枉路?！薄斑@些人辦事，只顧應付，如何會細致。”賀蘭將茶杯放在桌上，不滿道。

“我想，這賈行，本來是要娶海棠的，兩人約定好了，于立秋之后過門，不想這賈松年知道了，他見色起意，趁著賈行出門收稅，把人家搶到了自己家里，或許是那女子貞烈，被他失手殺了。于是賈松年，悄悄埋在了自己床底下，他這個人又極怕鬼神之說，所以在那床上系了那么多的符咒。所以府上的人才說這幾年他性情大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