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來后,江離大病了一場,她夢見了昆侖,夢見了元栩,手拿一柄利劍刺向她的父親,母親,她的所有親人,她覺全身的血液全部都流向了頭部,像燒開了的沸水一般,洶涌澎拜,痛的快要炸開了。
又是那個夢,那無數只的黑色鳳凰圍著她旋轉,那為首的一只,直直的要啄向她的眼睛,這次她沒有躲開,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掉入了懸崖一般,身體輕飄飄的像是離開了地面,飄渺向無盡的深淵。
正當她以為自己永墜這黑暗之時,一只手輕輕牽起她,是誰,在她耳邊輕嘆,那手放在她額頭上,一股沁涼將那快將她燒死的火滅了一半,那聲音還在耳邊,“別怕,我在。”
又是那種讓她心安的遠山青松之香,她逐漸放松下來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下落,最后渾身的痛,自心臟蔓延開來。最后她竟似無力承受那痛,慢慢得陷入了沉睡。
賀蘭尋看著床上的少女,燒的緋紅的臉頰,逐漸變回常色,將自己的手抽出,吩咐南廂道:“你親自來照看,別人我不放心。”
南廂嘴角含笑道“是。”
“太醫呢。”賀蘭問
“在外”
“讓他進來”
一白發蒼蒼老者躬身行禮,賀蘭尋擺手道“胡太醫免禮,他的情況如何。”
“這孩子本就有先天不足之癥,像是胎中所帶,后來習得對癥的內功心法,得以治愈,但因為連日的奔波,心力交猝,舊癥復發,但一直被強壓著,近來又受了些刺激,所以將以前的病根給爆發出來,這幾日需得安心靜養,不得操勞。若是能休養得好,倒也無大礙。”老頭捋著白花花的胡子道。
“多謝張太醫,勞您跑一趟。”賀蘭尋道謝
太醫開了幾副藥后離去。
賀蘭尋坐于床前,看著眼前瘦弱的少女,臉頰因病而凹陷,這幾日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忽然有些自責,想到那日朝堂之上她的反映,他突然覺得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煩躁,如蒼蠅般圍繞著自己,趕不走,又找不到。
從金殿之上回來后,過了五日,拓跋嗣便帶著高嶺去了賀蘭尋府上。
賀蘭尋見拓跋嗣,先是有些詫異,半晌收斂起情緒,微笑相迎
拓跋嗣道“朕今日來并未驚動任何人,叔叔也不必拘禮,幾日來朝中繁瑣之事擾的朕頭疼,所以今日得空特來找叔叔切磋棋藝的。”
賀蘭尋慢悠悠道:“既然都沒外人,就別叫我叔叔了。不過年長你一歲,讓您一叫,感覺自己都年過不惑了。”
四目相對,兩人哈哈大笑
賀蘭心想著,您老人家,這么閑,一大清早跑來就是為了找切磋棋藝?誰相信
躺了幾日,江離病已初愈。
早起易了妝,在荻蘆館內轉了幾圈。回來便見這樣一副場景,園子里,梅樹下,簌簌而落的花雨中,兩人執棋相對,不勝風流,定睛一瞧除賀蘭尋外,另一人竟是拓跋嗣。她不敢再往前,正欲悄悄轉身退出去。
不想那拓跋嗣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般,也不轉身,背對著她吩咐道“你,去給朕和你們王爺倒杯茶來吧。”
江離轉頭看看,四下無人,知中拓跋嗣說的是自己,只得硬著頭皮向前。
賀蘭抬眸看了眼拓跋嗣,又越過他看向他身后低頭垂眉的江離,心中贊賞,這丫頭心思倒還縝密,知那日朝堂上露臉,日后定會有人來查探究竟,一早竟易了裝,想來也是知道了些什么,遂即慵懶道“還不快去去吩咐你南廂姐姐倒茶,怠慢了貴客了仔細你的皮。”
“是,屬下遵命。”
江離聽后如蒙大赦,行了禮調頭即走。
這廂拓跋嗣微微回頭道“叔叔,何須讓其他人來打擾,朕看著她就很好,眉清目秀著實不錯,關鍵腦袋還好使,比其他那些蠢物好百倍,就在你旁邊伺候吧。”
賀蘭尋抬抬眼皮,瞬間收起眸中詫異,對立于拓跋嗣身后的少女道
“沒聽見嗎,陛下讓你在旁邊伺候,你就在旁邊站著吧。”
“是。”
拓跋嗣笑道
“我看這孩子聰明伶俐,正巧我宮中缺人,不如叔叔將他送與朕吧。”
江離聽得心中一顫,他這話何意。
這廂賀蘭尋不慌不忙的落了一子道:“若是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罷了,他可不行啊,陛下您有所不知,這安同的父親,乃我父親至交世家。當年我父親東去云游,在山海關一帶,險些命喪于狼口,幸得安氏一族相救,才得保命。
只是不想安氏一族遭了大難,最后竟剩這一個孩子。這孩子拿著昔年我父親留于他家的信物,千里之遙到了賀蘭山上,父親見他聰明伶俐,知其實乃大才,留在賀蘭山那一隅之地,著實委屈了他。遂叫人帶信給我,讓這孩子來我這里謀個差事,我見他機靈聰明,有懂些功夫,便收在身邊,為我大魏效力。陛下您這可好,因覺得人家聰明,竟然想讓人家去了勢去宮里做太監,你說我若答應了,如何向我父親交待。如何向北辛一脈的安氏交待阿。您這不是斷了人家安氏一門最后的香火嗎?”
江離低頭聽著賀蘭尋臉不紅,心不跳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內心已經膜拜的五體投地,大哥,人家只是讓我進宮,可沒說讓我做太監阿。萬一這要是這陛下真計較,難道還真進宮做太監嗎?
拓跋嗣抬眸,眼中閃過一瞬驚異嘴角揚起,落下一枚黑子,似乎是從未聽過賀蘭尋一口氣講這么多話,又似乎是覺得這個平時一本正經的人,胡說八道起來還挺有意思,遂哈哈一笑作罷。
拓跋嗣感受著,這個立于他身后六尺之地的人,這樣熟悉的氣息,真的是三年來時常入夢的人嗎?
五日前于殿上,初見,他以為自己認錯,這幾日來,常常夜不能寐,遂于今日,推卻繁務,特地前來確認。
江離低著頭,站在拓跋嗣身后,眼睛盯著前方一尺三寸之地,他身上的氣息一陣陣飄來,她突然覺得心里有某個地方開始疼痛,那痛隨著氣息漂浮不定,呈現規律的跳動,又來了,夢里的那種窒息感,又來了。
她索性屏住呼吸,以免讓自己再出洋相。賀蘭尋眼神悠悠的飄過來,眼神明滅復雜。她似是感覺到了有目光,遂抬起頭,確見那人,花間執棋,似是從未看過她。她聞得東南角墻頭有聲響突然有一黑影飛檐走壁,向這邊撲過來,那人黑衣蒙面,一雙利劍直指拓跋嗣。江離手持軟鞭直擊那人面門,那人一瞧也不戀戰,返身就跑,江離見那人身影有些熟悉,且招招未盡全力,心下生疑,幾個空旋,也跟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