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空,還留下一抹柔柔的淡彩,煙水茫茫,千里斜陽暮,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路兩旁的野杜鵑爭相開放,遠處的層巒疊嶂,在疾馳的馬蹄下向后倒退著,清晨的雍河,如晨起的美人,環繞的山峰,如懷抱琵琶,馬蹄疾馳驚起林中鳥,淺吟低唱。
江離雙手環抱,靠在車窗前,想著三個月前初來時的場景,那時,因情況緊急,根本無暇欣賞南國景象,如今能得偷得浮生半日閑,賞山游水,時光中都浸滿愜意。
她轉頭看著倒在臥榻上的花尋歡,那家伙,一邊半張著嘴,枕下一片曖昧的濡濕,她無奈的嘆息一聲,將花尋歡掉在下面的毯子,重新蓋在了她身上。
三天后精致的屋宇接連不斷,森然的矮墻緊密呼應。巍峨的城墻上,高聳而立的大旗,在風中獵獵飛舞。
平城,又回來了。
漆黑的城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挑著扁擔的小販,坐著馬車的王公貴胄,一派祥和之氣。
已近黃昏,城門外,江離撩起了車簾,經過城門時,她看了一眼,貼著許多孩童的畫像,幾個百姓圍繞在那里指指點點,在賀朧的催促下,幾人徑直朝著恒王府走去。
書房里,江離將一干事情匯報完畢后,便帶著花尋歡安排回了御史府上。
也不知是誰,動作飛快,連夜將那牌匾給換了下來,那幾個大字,著實讓她吃不消。
已進五月,堂前的幾株夾竹桃花爭相開放,灼如煙霞。
亥時一過,她沐浴更衣完準備就寢,連夜的舟車勞頓,骨頭都快顛散架了,想必此刻的花尋歡早已去見周公了。
“咚咚咚”
誰在外敲門。
她剛要爬到床上時,聽到聲音,不得不強撐著睜不開的眼皮去開門,一邊心里咒罵著,誰這個點了,還來敲門,改日,定要給這府中下人立個規矩。
門一開,外面空蕩蕩的并無人在,她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索性將門栓一拉。重新躺回床上。
她感覺身后有異響,一股林間青松翠柏之香撲鼻而來。
一轉身,瞧見眼前景象,瞬間睡意全無。
一美人,躺在她旁邊。
那美人,一身白衣勝雪,頭發松松的披在枕頭上,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你、你、你怎么進來的?!彼拥挠行┛诔缘?/p>
“你睡相真差阿,還流口水?!辟R蘭尋一手玩弄著她的頭發,一邊嫌棄道。
她發質極好,在燭光下,泛著亮光。那樣一股黑絲綢般的青絲,纏繞于賀蘭尋修長如玉的手上
少女臉羞的通紅,正欲掙扎起身,將身邊的人扔出去。
賀蘭輕輕在她肩膀處一點,她便乖乖的躺下來,她羞憤的瞪著大眼,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不知從哪里弄來一野丫頭,霸占了我的房間,沒辦法,只好借你床一用?!?/p>
江離心想,人家占的是西廂,您老人家住的地方我可沒敢動阿,為自己耍流氓開脫,這理由找的。
她冷哼一聲,以表達自己的不滿,抗議
“我要走了,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回來。”賀蘭尋道
“去哪里?”
“我父親有急事,召我回去,陛下已恩準?!?/p>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快則兩三個月,慢則一年?!?/p>
“何時離京”
“明日”
“你要保重?!辟R蘭伸手攬住她擁入懷里
“嗯?!苯x不再掙扎。
賀蘭尋眼中笑意更甚,一面貪婪的呼吸著少女清香,一面溫柔的擁她入懷。似是要將這幾個月的相思,化在這夏初的夢里窗紙已發白,一夜好眠
江離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旁邊,余溫已散去,他現在應該離開了吧。
床榻上還留著那人獨特有的清香,如蒼山之巔,群峰之首,那顆青松翠柏,于雪后煢煢孑立。又像是松間月華傾瀉于林間青石板路,反射出溫暖的光。
賀蘭尋走后的第三天,江離府上便迎來了一位不尋常的客人。
這日傍晚。
花尋歡剛收拾好藥箱,便見側門外進來一人。那人高大挺拔,著一身團龍紋黑袍,負手立于二進門前的那棵海棠樹下。
“您找誰,為何沒經通報阿?!被▽g問道
男子但笑不語,依舊打量著這院子。點頭示意
“您是來找少卿大人的嗎?”花尋歡試探問道
在她的意識里,這樣一個氣質出眾的人,不像是個雞鳴狗盜之徒,再說了,來此之前的路上,江離已告知了她,此處遍地都是達官貴胄,讓她那些野性能收斂,便收斂。
于是她也學著中原姑娘的矜持,索性也客氣起來。
拓跋嗣見眼前這個皮膚有些黑,一身異族打扮的少女,明明眼中對他的擅自闖入有些不滿,確還要恭恭敬敬的問候自己。
“對,我是她師兄,麻煩姑娘通傳一聲。”
“哦,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現在這個時辰,在她臥房沐浴,要不,您去花廳稍等片刻吧。”她口無遮攔,惹得男子一聲長笑“不必了,我看此處風景不錯,我就在這院中的靜候吧?!睎|廂房的門打開了,江離頭發濕濕的披在腦后,這幾天天氣熱的很快,轉眼變入夏。
她今日著一件水藍色長袍,沒系腰帶,衣袍松松垮垮,但她身材挺拔,非旦沒有顯出尋常人那般邋遢,倒出了一番慵懶的風姿。她在房里隱約聽得花尋歡與人交談。想來也是熟識之人此時的院中,一人背對著她坐于游廊里的圓桌前,那人肩膀寬闊,身形偉岸,從后面的角度看去,肩膀像起伏的山巒一般,有種孤獨的蕭瑟。
待看清是誰,她慌忙整理下衣衫,正準備返回房里換下這身衣服。
“小七”
“陛下,您來了”她悻悻轉身笑道
拓跋嗣見眼前少女,一襲黑瀑布似的長發,披散于腦后,一身水藍色衣衫,松松穿于身上,沐浴過后的臉頰帶著水汽般的緋色。他眼神溫柔,像那極了那年兩人于山涯后看日落的神情。
“過來坐”拓跋嗣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