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劍抱臂,輕輕靠在馬車上,假寐,想著這對夫妻給自己的那個令牌,總不好白拿人家東西吧。于是她在自己包袱里翻了翻,找出一枚鑲玉的小金鎖,玉是上好的羊脂玉,通體雪白,入手溫潤,那塊金鎖片上雕刻的游龍戲鳳,栩栩如生,這塊東西與往日所見并不相同,設計的獨具匠心,將那上等的羊脂白玉,中間挖去一塊,鑲入金鎖片,金鎖片上的雕刻鏤空,即很好的保留了玉的質地,同時也為玉增添了一分色彩,那玉后面空白,顯然是可以雕刻孩子的生辰八字。
這東西應該是自己出使永州回來后,拓跋嗣賞賜的,當時只覺得這東西不俗,離京之前也沒有將此典當出去,如今給了眼前這人,也算是物有所值。
她拿出來對著簾外傾瀉下來的光暈看了看,夕陽下,大漠落霞齊飛,染透半邊天。
司玉醒來時,便見對面一雙雪白的手,拿著一塊雪白的玉,而那手竟然比白玉還亮幾分,霞光自簾外透過,照在她臉上,微微揚起的下頜于光下反射著優美的弧度。
感覺到對面孕婦打探的目光,江離回神,轉而溫柔的看發一眼她高聳的肚子,將那玉放于掌心,遞了過去
“送給你未出生的小寶寶。”她微微一笑,將玉遞到司玉眼前。
司玉輕輕拿起,學著她的樣子,在簾外透過的霞光里看了看,滿意的笑道
“這東西不錯,做的匠心獨具,比起那些俗物好了不下百倍,我就不矯情了。”她嘴角咧開飛揚的弧度。
江離心中暗贊,好個通透明亮,坦蕩的女子。她心知自己受了這令牌,必當回報,若是不收這東西,自己肯定會過意不去,另尋他法來報答,索性什么也不說,直接拿了,讓她安心。兩個時辰后
馬車外開始出現繁華熱鬧的聲響,雜沓而至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她好奇的掀起簾子,才發現馬車已進入了外城,城外各色服飾的人都有,胡衣,漢服,琳瑯滿目,難得世間有這么一個地方,集合了這世間的多種文化,并融合一起。
大概一柱香后,幾人到達了城門,便被攔了下來,那守城之人顯然與方絕十分熟悉,但還是勒令停下,下馬受檢,簾子一掀,露出幾個士兵的臉。
“怎么有個生人”一人道
一句話,當下聽得盔甲震動,刀劍相撞的聲響。
只聽方絕道
“這位城中李云,李家的姑娘,在外學藝三年,前幾日因收到家書李老太太身體不適,現趕回來,正巧我夫妻二人進城,見這孩子一人,所幸一起帶回來”馬車簾一掀,幾道寒光反射森亮,照得江離不自覺的瞇起了眼睛。那簾外的首領聽得方絕的解釋,長笑一聲,大手一揮,眼前幾個掀簾的士兵輕輕放下車簾,道到打擾后,慢慢退去。江離松了口氣,平日里只知這王城嚴禁,只是沒想到,對她們夫妻這樣的也可查探。
只聽外面幾聲寒暄后,馬車又開始了前行。過了城門,司玉才低聲道“近來西北一帶不太平,城主大人要求凡是進出城者皆要停車查看,沒有入城令牌者皆不可入內。所以連我們這樣經常出入的人家都要細細查明,可見其他人了。”江離點頭不語,望著簾外,想起了五日前于城門外的情形,那時她剛剛到西北,接到了師傅的密函后,還不以為然,認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王城,為何進不去。
當她拿著自平城的通關文諜與路引時,險些被當作細作抓起來,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遂聽從了師傅的安排。去城外找了他們夫妻兩人。城內的街道皆以青石板修葺,寬闊干凈,屋舍整齊,道路兩旁以當地紅杉栽種,想來也是怕城外風沙禍及城內吧。她抬眸看著對面正百無聊賴的玩弄玉配的人“姐姐,你可見過這賀蘭城的城主?”司玉一怔,輕輕抬起頭,望著虛空的方向,半晌“賀蘭王城的城主,即是賀蘭部落的族長,賀蘭卓,這個人,見過到是見過,不過上一次還是五年前,嗯,是個美人”
“美人?一個男人如何稱為美人?”江離不解道“我也不知,只是那一年見他時,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她寥寥幾語,繼而又笑意盈盈的看著江離“光是這內城看守如此之嚴,更不要說王城內部了,小丫頭可切莫打什么主意。”江離笑笑“司姐姐真是水晶心肝。”兩人目光一交,瞬間各自轉開。大概走了一刻鐘,馬車在一處低調的后院停了下來,江離率先下車,小心翼翼的扶著司玉。等著那人安全下來后,才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建筑。這城內雖地處中原西北部,建筑風格確是延續中原樣式,只是圍墻稍低了些,門樓低了些,連屋頂用的青瓦,檐角雕欄都是相似的瑞獸。這一處五進院落,自門外看,風格與城內建筑差不多,但若是進了三進以后,便會感覺不同。進入第三進后,院中開始出現微小的假山,與假山下的小水池,水池里養著該地區長不出的蓮花。一些道路連接處皆是以小形拱橋做形。顯然一副江南園林的樣式。這讓她更加肯定了身邊這人的身份。司玉一邊攙著她,一邊道“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就先住我們家吧,我的院落在第五進,你便住在我隔壁的東廂,剛才我已讓管家安排了”江離一停,拱手感謝道“這怎么使得,還是住客房吧,你與方大哥能讓我帶入城內,已是感激不盡,怎好再麻煩你們夫妻。”司玉眼含笑意“你看我這院子,共五進,也沒幾個人,平時你方大哥在酒樓處理事務,我那幾個小崽子也不纏著我,我那院子除了幾個丫頭婆子,便就是我一人了,好不容易來了個投緣的,又救了我兩次的恩人,怎么能讓你委屈住客房。”“若是按您這樣說,那剛才你夫妻兩人帶我入城,恩早已還完了,若是再如此,便是我欠著姐姐你了。”江離微笑道
司玉一聽,忽然悄悄伏在她耳邊
“若想心愿達成,就聽我的”極低的聲響,她還沒反應過來,那人馬上便離開了,依舊笑意淡淡。
江離迎上那雙灼灼而亮的雙眼,半晌點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司玉立即露出“乖,聽話的孩子才是好孩子的眼神”看得她起一陣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