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卓眸中殺氣一閃,忽聽得機(jī)關(guān)轉(zhuǎn)動聲響,便覺得四面八方冷風(fēng)陣陣,接著便是冷箭連發(fā)。三人連連倒退數(shù)步,方才離開了那攻擊范圍。
拓跋嗣擋在她身前道“既然做了還怕別人說不成。”
賀蘭卓一聲冷笑“拓跋珪的兒子……。”
拓跋嗣眼瞳嗖然一緊,那一聲如晴天霹靂般,眼前瞬間閃過四年前那一幕“是你?”
“沒錯,是我”
拓跋嗣眼神瞬間風(fēng)云變幻,久居上位者的威嚴(yán),讓他周身散發(fā)著凌厲之氣,冷聲道“能否在你死前回答我,你這樣做為的是什么,大魏江山,皇圖霸業(yè)?可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哼要讓天下人信服何其男?!?/p>
賀蘭卓這次并沒有因?yàn)楸煌匕纤锰峒皞粗幎┡?,他婉約輕笑,一手挽起自己落于肩上的長發(fā),繞于指尖,一手執(zhí)起江承熹的頭發(fā),兩手一交叉挽了個結(jié)。漫不經(jīng)心答“其實(shí)我本不想殺拓跋珪,再怎么說他與我也算得上是血親,可是,他不該,不該識破我的秘密,所以他該死,至于你,我倒是沒想過你能從昆侖活著回到平城。確實(shí)出乎意料阿?!毖哉Z間竟然有種淡淡的惋惜之聲。話間未落,賀蘭卓的臉突然從左下頜開始變化,一瞬間如融化掉一般,但轉(zhuǎn)瞬又完好無缺,時間之快,令人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只有他嘴角絲絲涌出的血跡仿佛可以證明剛才那一瞬間確實(shí)真實(shí)存在。
“你可知,你父親是可以活過來的?!彼蝗粚⒛抗廪D(zhuǎn)向江離。
江離狠狠的看著他“條件?”
賀蘭卓一聲輕笑“還真是聰明阿,不愧是他的孩子,一點(diǎn)即透,我喜歡?!?/p>
她早已怒火中燒,那份恥辱與痛楚交織在一起折磨的腦中僅剩下一點(diǎn)清明,甚至覺得多說一個字都讓她感覺無比惡心
“有話快說?!?/p>
“你帶著他們離開這里,我就有辦法讓你父親活過來?!?/p>
“我如何信你。”
賀蘭卓從衣袖里拿出一塊黑色琥珀石掌心般大小的物件。
那東西通體漆黑如墨,確在邊緣處散發(fā)著淡金色的光,自拿出來后金光大盛,那似琥珀似玉石般的東西里面竟然是流動的,慢慢顯現(xiàn)出鳳凰或玄鳥的雛形,遠(yuǎn)遠(yuǎn)看去竟像一只被困于石頭內(nèi)活物。
那東西靜置于賀蘭卓掌心,眾人驚愕不已,只聽他輕聲道“世人皆以為這鳳凰劫是南疆九黎一族的圣物,確不知,我賀蘭氏與九黎在上五百年前同宗同源,當(dāng)年南疆九黎十八部叛亂,將這鳳凰劫盜走,如今到了手里,也算是完璧歸趙?!?/p>
自那鳳凰劫出現(xiàn)后,三人便覺得周身似被某種力量束縛一般,丹田真氣不歸,經(jīng)脈被鎖,待確定后,甚至遠(yuǎn)在石屋之外的士兵們,也感覺到了那股被束縛的力量,皆驚愕于此物并非為人間所有。
賀蘭卓手中忽然多了一顆血紅色彈丸狀的東西,指尖一彈飛進(jìn)了江承熹的口中。
轉(zhuǎn)間那剛剛江承熹已蒼白無任何血色的臉頰,仿佛有了生機(jī)一般,淡青色的嘴唇已開始褪色漸漸變?yōu)榧t潤。
江離顫抖的向前伸手,似要隔空去停在半空,哽咽道“爹……”隔了十步之遠(yuǎn),在場眾人皆可見剛剛還是一具尸體的江承熹,眼睫竟然動了動,但片刻后便恢復(fù)了靜止,那般好轉(zhuǎn)的跡象一直停留在了似動非動的眼睫上。
賀蘭卓突然頓住“怎么,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p>
江離咽了口唾沫,徑直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即出,也不管那兩人是否愿意放棄這殺賀蘭卓的機(jī)會。
躺在床榻上的是她的父親,是她這一生中最敬重愛護(hù)的人,縱然她心中知曉這只是賀蘭卓的一個緩兵之計(jì),但,容不得她不信。
賀蘭卓對拓跋嗣賀蘭尋來說,則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是精心謀劃四年才引出的幕后黑手,這一退,很有可能讓賀蘭卓給跑了,全盤皆輸。
然,她管不了別人。
賀蘭尋看了一眼那個落寞的身影,與拓跋嗣對視一眼相繼點(diǎn)頭撤出。
賀蘭卓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室內(nèi)安靜下來,他靜靜的看著床榻上的人,眼底浮起一分迷戀,一分追憶,還有一分道不出的糾結(jié),他抬手輕輕放在那人臉上,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疼痛一閃,瞬間收回了手,別過臉去。
那般糾結(jié)的痛,如跗骨之蛆般的相思日益折磨著他,那些于青燈雨夜下寫在紙上密密麻麻的心事一張一張被火燭燃燒殆盡。那些年少時的感情與追逐,那些恣意青春確苦澀難咽的話,是他的痛。
那樣無邊的暗夜,星芒微冷的子時,他一遍遍的問上天,為什么既然給了他女兒心性,為何偏要給他這男兒身。自己心底那個如神般存在的人,若是知曉自己這份齟齬的不可與外人言說的感情該如何自處。
就這樣他忍了二十年,這二十年前,看他娶妻生子,看他恣意江湖,他亦于黑暗無人處捧著那一封封被翻閱數(shù)遍的書信獨(dú)自舔舐傷口。
后來族中給他尋了位美人做他妻子,然他還是做不到,新婚之夜,便將自己的弟弟灌醉替自己入了洞房。
他認(rèn)識燭黎同他一般是這樣的人,他明白那男子的心思,他看自己的眼神,與自己看那人的眼神如出一轍,然,他不愛他。
于是他開始布下密密麻麻的網(wǎng),他讓燭黎安插眼線于江府,日日匯報江府動態(tài)。
然這一舉動終是引起了大魏皇帝的注意,他們?nèi)?,原本就是一起長大的好友,自己縱是做的再隱秘,也難逃被發(fā)現(xiàn),讓他不曾想到的是,拓跋珪竟然給書信一封,將江府被窺探一事全數(shù)告知,至此那人書信一封尋求真相,那封平淡如常卻又帶著絲絲試探之色,某些言語,言辭犀利如刀般,狠狠戳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