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魚深愛過,也仇恨過。
只是,那些被辜負(fù)了就費(fèi)盡心機(jī)、使盡手段向負(fù)心漢復(fù)仇的行為,她看不上。
為什么要報(bào)仇呢?如果不是自己眼瞎,怎么會讓人渣傷害?要怪,也得先怪自己有眼無珠。
三年前一別,她只想好好活出自己的價值,然后,離冷陌琰遠(yuǎn)遠(yuǎn)的,從此,天涯海角,永不再見。
卻沒想到,命運(yùn)的齒輪轉(zhuǎn)動,逼得她不得不再次回來這個給她無盡痛苦回憶的地方,以另一個人的面貌與身份。
她曾以為,經(jīng)歷了三年歲月的沉淀,再大的恨,再深的愛,她也看淡了,就算做不到遺忘,至少,她能在他面前做到安泰若素,不想,只是他的一線氣息,就能讓她心底翻滾起濃烈的疼痛。
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
沈沉魚輕輕瞌上眼簾,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緩緩攥成拳,用力壓下心底劇烈翻滾的情緒。
忽然。
“小魚?小魚?”
田甜拿胳膊肘撞了一下沈沉魚,沈沉魚掀起眼簾,眸光深處一片清明與平靜,不見半分情感與情緒。
沈沉魚掃了眼桌上盯著她看的眾人,聲線平穩(wěn)地問:“怎么了?”
唐合滿臉戲謔的笑,“沈小姐,我們阿琰喜歡喝紅酒,喏,紅酒在你面前,麻煩你給阿琰倒一杯。”
沈沉魚視線落在面前的半透明綠色、只剩一半的紅酒瓶上。
分明,之前還沒有。
但是不管這紅酒瓶是怎么到她面前來的,讓她給冷陌琰倒酒?
討好他嗎?奉承他嗎?
怎么可能呢?
想到之前田甜說的,吃完飯還要去‘時光傾城’,也不知道冷陌琰會不會跟著去,但不管他會不會去,她都生了離開的念頭。
倏忽間,沈沉魚腦海中思緒翻轉(zhuǎn),然后將視線從酒瓶上挪開,看了一眼唐合,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什么意思,但不可否認(rèn),他給了她一個絕佳的離開飯桌、又不讓田甜炸毛的機(jī)會。
思及此,沈沉魚客套又得體地笑了笑,伸手拿起紅酒瓶,緩緩站起身,看樣子似乎是順從了唐合的話。
冷陌琰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唐合的話,也沒有注意到沈沉魚的動作,只是姿態(tài)清貴地從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兜里摸出煙和打火機(jī),點(diǎn)燃,旁若無人地吞吐煙霧。
煙霧繚繞里,他的眼睛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沈沉魚離冷陌琰很近,從窗外灌進(jìn)來的徐徐涼風(fēng)將煙霧全都吹向她這邊,嗆得她嗓子干癢得厲害,捂著嘴用力咳了幾聲,手里的紅酒瓶沒拿穩(wěn),手一抖,瓶身一斜,半瓶紅酒幾乎盡數(shù)灑在她的衣服上。
她身上穿著素色的套裙,紫紅色的酒漬灑在上面十分醒目,卻不顯狼狽。
田甜驚訝地“啊!”了一聲,沈沉魚卻像沒事人一樣,毫不在意地說了句:“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不等任何人的回答,沈沉魚放下紅酒瓶,走出包廂,在衛(wèi)生間里用紙巾吸了吸衣服上的酒液,回到包廂直接以‘回家換衣服’為由提出告別。
田甜見她衣服這樣,也不好強(qiáng)留,只能遺憾地看著她離開。
沈沉魚直到走出京城大酒店的金色大門,緊繃的心弦才松開。
站在門口吹了一會兒帶著涼意的夜風(fēng),愣了片刻神,走向停車場,開車回家。
*
沈沉魚剛走,從進(jìn)包廂就沒有說過話的冷陌琰忽然站起身,隨手拎起自己的西裝外套走出去。
來得突然,去得莫名。
唐合立刻跟上。
冷陌琰腳下步速有些快,唐合小跑追在他身后。
直到走到大門口,唐合才追上冷陌琰。
倒不是他的腳步變快,而是冷陌琰停了下來。
“怎么不走了?”唐合走過去,只見冷陌琰站在飯店金碧輝煌的大廳,頭頂?shù)慕鹕珶艄獯蛟谒难劬ι希屗难凵褡兊秒鼥V。
他在盯著門外看。
唐合順著他的視線,意料之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賤兮兮湊上前,唐合渾身洋溢著不怕死的興奮,“看上人家啦?”
冷陌琰沒反應(yīng)。
“你要是看上她我也不覺得稀奇,她跟童謹(jǐn)長得真像,那晚沈家別墅一見,嚇得我以為見鬼了呢,不過,就是貴了點(diǎn),想娶她就得擔(dān)了沈氏集團(tuán)1000個億的債,沈錚那只老狐貍打得一手好算盤。”
在唐合看來,花一千個億娶個老婆,實(shí)在不值,沈家千金又怎么樣?身份再高貴,還不只是個女人?
忽然想起什么,他不正經(jīng)地笑起來:“我說阿琰,你是不是上輩子得罪過沈錚?三年前弄了個沈落雁,訂婚當(dāng)天給你戴了頂漂亮的綠帽子,三年后又弄了個沈沉魚,還沒訂婚呢就準(zhǔn)備從你身上刮下一塊肉來,這沉魚落雁,是要把你生吞活剝嗎?”
沈家也不知道究竟有幾個千金。
說話間,門外的倩影已經(jīng)離開。
冷陌琰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對唐合的話置若罔聞,抬腿就往外走。
這無動于衷的態(tài)度,讓唐合泄氣,想從冷陌琰這看到平靜之外的表情,怎么就那么難呢?
三年以前,他雖然也冷淡,但至少偶爾會笑,還會戀愛,如一般的年輕人。
現(xiàn)在,只剩下冷靜,冷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唐合跟著冷陌琰走出京城大酒店的大門。
初春的夜風(fēng),夾帶著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清新怡人。
看著冷陌琰孤傲的背影,他覺得作為好兄弟,有些事情有必要給冷陌琰提個醒。
臉色嚴(yán)肅起來,“阿琰,聯(lián)姻的事,你還要理智一些,一千個億的資金流出,對公司而言絕不是件小事,這不是投資,有去有回,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況且不管這沈家千金有多像童謹(jǐn),可畢竟不是童謹(jǐn),因?yàn)橥?jǐn)已經(jīng)……”死了。
童謹(jǐn)已經(jīng)死了。
這句話唐合沒有說出來。
因?yàn)樗匆娎淠扮谠兀秤叭玖吮瘋?/p>
冷陌琰曾經(jīng)有多愛童謹(jǐn),他這個兄弟看在眼里,用一句話形容:寵得沒邊沒際。
只可惜,紅顏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