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彌然心不在焉的看著手里的茶杯，林語堂不停翻飛的兩片嘴唇說了些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林問旋看著從下午到晚上嘴巴一直沒閑著的哥哥有些不忍，卻又覺得聒噪的哥哥很是打擾先生，干脆就不管不問，就任憑林語堂自言自語了。

楚彌然忽然發了話，口氣幽怨而悵然，“你們說，她會不會生我的氣？”

“誰？”林問旋像是嗅到了情敵的氣味，像一頭豹子一樣豎起了耳朵。

楚彌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有些后悔的說道：“我當時真不應該多嘴，她選擇與誰交朋友是她的自由，我這樣顯得太沒有風度了?！?/p>

林問旋目瞪口呆的看著平日威風瀟灑的楚彌然突然像只病貓，又是心疼又是氣氛，“到底是誰讓先生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擔心她。何況，這次的確是我不對，我太心急了?！彼每吹捻恿髀冻鲆唤z笑意，“倘若我口氣溫柔一點，她便不會負氣而走了?！?/p>

林問旋的一顆心幾乎要融化了，當然是因為楚彌然口中的那女人而醋意大發。

林語堂一口氣喝掉了兩杯茶，意猶未盡的擦著嘴角的水漬，說道：“曲姑娘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先生再去找曲姑娘，想必曲姑娘只會記得歡喜，哪里還會跟你生氣呢?！?/p>

林問旋軟了下來，原來是那位曲姑娘……好吧，她認輸。

小二從廂房內敲門，在門外說道：“先生，公子，來了一位將軍府的曲姑娘，說是要見先生?！?/p>

楚彌然就像打了雞血似得，一雙眼睛登時亮了起來，“請到雅間，快！

他以為曲妙綸見他，依然會是像平時那樣，一雙眼睛明亮亮的，似乎有著無盡的靈氣，見到自己時，首先會露出白白的牙齒，就像夜明珠一樣，熒柔而光潔。可他沒想到，曲妙綸此刻失魂落魄的走了進來，狀態甚至不及那日在獨自委屈在馬車中紅了眼眶。

他連忙起身，迎上去，“妙綸，怎么了？”

“彌然，我很不好?！彼n白著臉色回答他。

“發生了什么事？”

曲妙綸似乎累極了，將臉埋在了手掌心，“我知道了一些事，一些改變我現在的想法的事?！?/p>

楚彌然小心翼翼的問道：“可以告訴我么？”

曲妙綸一怔，抬起眼睛，不想驕傲如他，居然會如此低的態度問出這樣的話。

“我……去問我娘了?！彼帽M了力氣一般，吐出這句話。

楚彌然松了一口氣，“所以，你知道哪些面紗侍女的故事了？”

“對……準確的說，是她們的身世。”

“唔……我可以知道么？”

“當然，我來便是要告訴你的?！?/p>

她緩緩的開口，似乎復制了舞氏訴說這個故事時語氣中的蒼涼與悲戚……

蕭國的開國皇帝蕭霆，一生中極為珍愛他的妻子鳳澤皇后，他在位五十載中，只有鳳澤一妻。

他們這一生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兒子蕭拓舟繼承了蕭霆的專一與癡情，而另一個兒子蕭貴宏則恰恰相反—霸道而強悍，生性野蠻專橫，暴戾狂妄。

平靜的一切持續直到蕭霆與鳳澤雙雙西去，臨死前，蕭霆將皇位傳給了性情溫和的蕭拓舟。便在舉國悲慟之時，蕭貴宏的狼子野心顯現出來。他引兵圍宮，親手殺掉蕭拓舟，奪取了皇位，并霸占了他的唯一妻子。慘無人道的屠戮整整持續三天三夜……毫無人性的蕭貴宏將安逸而祥和的皇宮顛覆成煉獄火海。

蕭貴宏篡權之后，蕭國百姓再也沒有沒過上好日子，賦稅苛刻，民不聊生，士兵經常去民間挑選梢有姿色的少女，獻給蕭貴宏。當時的蕭國民心驚顫，卻敢怒不敢言。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十年。十年后，一個青年舉兵起義，一舉攻進皇宮，斬殺了蕭貴宏。那名青年正是蕭拓舟的妻子拼死保護送走的兒子，那是蕭拓舟唯一的血脈蕭鶴軒。但在他奪回皇位后，才知道他的生母卻早已亡故。蕭鶴軒掌權之后，漸漸恢復了蕭國昔日的繁榮景象。可是，他愛上蕭貴宏的女兒，不顧勸阻立她為妃。可誰知……在他們的孩子生出來的時候，天地變色，皇宮百花凋敝。那位妃子因難產而亡。看到那個嬰兒的一瞬間，他方知，他的妃子是自己同母妹妹……蕭鶴軒大受打擊，精神受挫……他病愈后找回所有蕭貴宏的后代，將他們全部處以極刑。那些后代中有的便已嫁人生子，孩子便被綁回宮中，男兒當即斬殺，女兒則以極其殘忍的方式被植入一種血術，在特定的時日開始佩戴面紗，在獻給他國以示友好時，喚醒血術，成為所屬人永生的追隨者……

曲妙綸述完這個故事，哀嘆一聲，說道：“蕭鶴軒原本應是一代賢帝，但……上一輩的恩怨遺留下來，竟又害了許多無辜人的生命。”

楚彌然也極為震驚，他穩了穩心神，說道：“那齊王與蕭國又有些什么關系？”

“齊王的生母便是當時收留了蕭鶴軒人家的女兒?？梢哉f，派到元國的面紗侍女大部分是經過齊王之手的。”

楚彌然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曲妙綸說道：“面紗侍女的血統中有尊貴的皇族血脈，可淪為了交好的犧牲品后，在異國他鄉，又能有多少的發言權，執行力？她們終究是要聽屬于自己的主人?！?/p>

楚彌然立刻清楚她想要說什么，“你是說，那些侍女也許并不是你真正的仇人，而是接受了這些侍女的望族背后，指示她們做了一系列的壞事？”

“但她們的確以所屬人命令是從。但不代表她們沒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行動?！?/p>

楚彌然點了點頭，“若是這名侍女極其優秀，對所屬人提出什么加上自己意愿的建議，難免不被所屬人采取，繼而分派侍女去執行?！?/p>

曲妙綸精神有些萎靡，闔了闔眼睛，說道：“我現在在想，我要找的那名侍女如今是在元國，還是蕭國？”

楚彌然極為心疼，將她圈進自己的手臂，說道：“萬事莫怕，總有我在你身邊?！?/p>

曲妙綸低聲道：“謝謝你……原來，這種被你保護的感覺，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