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換回原本妝容的齊宸雪一行人依舊是耀眼的存在,如月朗星稀,清輝不減。寧國公府如今風頭正盛,齊宸雪一行人來到寧國公府自然是倍受矚目。
恰逢九月菊花宴,寧國公主鄭可欣正準備進宮赴宴,一出門就撞見了齊宸雪。
“哎呀,這不是雪兒丫頭么?快十年沒見這都張這么大了!快來讓姨母好好瞧瞧。嘖嘖,果然是越長越標致,若非臉上這胎記,可比你母親當年還要艷麗,就連姨母都有些移不開眼了。”
齊宸雪垂下眼眸不卑不亢地行了禮“姨母所言實在是謬贊了,古有妲己以色媚主,褒姒以顏禍國,溫陽不過無鹽之貌,自認是當不得姨母一句傾國之姿。”齊宸雪豈會不明白,蕭吟月那副狐媚模樣注定是遺臭萬年的。而今上至老父,下起孩童幾乎都知道點她蕭吟月的風流韻事。鄭可欣拿蕭吟月和她比,可不是在寒滲她。
“姨母這兒正準備進宮哪,雪兒可要一同前去?七八年不見你,等會你舅舅見了你,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有皇舅舅掛心,是雪兒的福氣,自然是該進宮拜見的。只是秋老虎剛過,雪兒身子又向來弱些,來的時候得了風寒還不曾好全,進宮將病氣過給幾位祖宗倒不好了。幸好自家府上在京還有座院子,正打算來告知姨母一聲,在住幾日等病養好了再來姨母府上叨擾幾日。今日姨母進宮,還請代雪兒問過舅舅和幾位祖宗。”
鄭可欣眸光閃了閃,暗恨這齊宸雪還是有點腦子的,比她那個拎不清的娘強了不止一星半點。不過,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她堂堂一國公主還會沒有法子拿捏個黃毛丫頭?
“你這丫頭,來傳個話都親自過來,也不仔細著自個兒身子,待著家里好好養病就是了。”
“雪兒謹遵姨母教誨。此事是雪兒考慮不周了,只是多年不見,如今好不容易來京都一趟,總想著當面和姨母說一聲聊表孝心。”
齊宸雪心中幾分快意,鄭可欣,誰讓你是我姨母呢?“孝”字壓頭,你可敢再說一句我的不是,壞我名聲!
楚幻云置身事外一言不發,只是落在齊宸雪身上一雙眼溢滿了溫柔。
齊宸雪不在意地笑了笑,“好了姨母,雪兒就不耽擱您幾位夫人進宮赴宴,先走一步了。”
鄭可欣看著齊宸雪,心中咬牙切齒。她對這對母女那可是越來越不待見了,也不知祖父當年是怎樣想的,把好處都留給她們了。
“雪兒既然來了,好歹得進府坐一會兒喝杯熱茶,你表姐玉雅也在,她年紀與你相近,正好和你說得上話。也省得外頭有人說咱們生份。”
“姨母這話可是冤枉雪兒了,”齊宸雪一臉委屈,“雪兒倒還清楚自己的名聲,怕和表姐走太近會帶壞了表姐。到時姨母來找雪兒麻煩可就糟了。”
寧玉雅早被指婚蒼明王世子,雖說蒼明王府是塊肉骨頭,不過她可不想沾那腥味。
齊宸雪沒有說,楚幻云也明白她的意思。兩人離開的時候楚幻云跟她咬耳朵:“寧玉雅如今是除了宜萱公主之外唯一待嫁的皇親,皇帝自然希望她能拉攏曲家。不過鄭可欣明白曲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拉攏的,所以就想……”
“偷梁換柱!”齊宸雪轉著眼珠接過話頭,“鄭可欣如此做法還真是一箭三雕,一來保住了自己的女兒,即使東窗事發也有人頂罪,齊伯侯嫡女,建安郡主獨女的身份本就敏感不容出錯,到時曲世子一旦有差池,恐怕晉太祖親臨都救不了我。二來來若曲家與齊家結仇寧家也能趁機在兵權這塊分一杯羹,從此朝堂地位更加穩固。第三,就是討皇帝歡心解決了兵權盡歸前朝臣的局面。真真是好算計,不過這應當是寧國公的手筆吧?鄭可欣不過是鄭家的庶女自幼養在閨閣,縱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公主也定是分不來朝中的這么多彎彎道道。”
楚幻云眼中溢滿笑意,這是贊同齊宸雪的看法了,“還有一點,這便是寧國公高明之處:借寧國公主之手去做事,就算惹惱了皇帝,總歸是要顧及鄭家的顏面。”
“到了。”楚幻云伸手將齊宸雪抱下馬車,幾個閃身就到了花園。
落月宮底蘊豐厚,花園的布置非同一般,建亭用的是梨香木,飾以外邦特貢的瑪瑙,又有晶瑩的珍珠串作亭簾,湖心亭更是四周掛有鮫綃帳。亭中擺放未解的棋局,制作精良的上好的棋子令齊宸雪眼睛一亮:棋子好壞向來以白子區分,這棋局中的白子用的是上好的鞏音石“寞雪”。鞏音石產自南海月牙島,以墨色居多,白色極為難得;即便是有,成色也算不得上佳,可眼前這“寞雪”通體潔白剔透,無半分瑕疵。
齊宸雪看著一旁紫檀木棋盒上雕著兩行小字:“君憐棋語無人解,卻做玲瓏瓦上霜。”
齊宸雪簡直愛極了這精致的園子,每日流連。楚幻云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就一直陪著她。直到臨江王府遞帖子上門。
在齊宸雪記憶里公孫先生抱怨:“雪丫頭,你說老夫這兩個弟子怎么就差那么大?楚小子入門一年就出師拍屁股走了,豐原這塊木頭學了這么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公孫先生是名滿天下的神醫,因不喜歡約束,一直游走四方,行蹤不定,很多時候都帶著豐原,她們三人因著公孫先生的關系得以相識。
仔細算起來齊宸雪認識豐原在楚幻云之前。那時她身中鎳毒,前往寧水谷求醫的開始的時候幾人還尚有聯系,直到后來豐原進了臨江王府,從一天開始,他們就不再有交集了。
楚幻云沒有告訴齊宸雪豐原來信,他將信紙攢在手心里碾成粉末,然后獨自一人去見了豐原。
臨江王府嫵沁閣茶香滿院,茶還是齊宸雪幼時喜歡的蘭貴人。幾年不見,豐原已經褪去了當初的青澀,隱隱有了官場上的圓滑,他就像是一塊被雕好的美玉反射著太陽的光澤,讓人心生好感。
可是楚幻云不同,他本來就是活在黑暗中的,對于這種人,他本能的厭惡。
“雪兒不知道你來這兒吧?”豐原倒了兩杯茶,一雙載著萬千思緒的黑眸望定楚幻云,“我早就猜到,你既在她身邊,便斷不會讓她來見我。只怕,信也被你毀了。”
翠綠色的鸚鵡撲棱棱地飛過來趴在豐原肩上,對著楚幻云流口水:“美人!美人!”語氣頗有幾分齊宸雪輕佻時的味道。
豐原抱歉地笑了笑,伸手捉了鸚鵡:“這還是當年雪兒送我的,連性子都有幾分相似呢。”
楚幻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叫得歡快的鸚鵡:“再相似又如何?不過是個畜生罷了,也配和雪兒相提并論?豐原,你最好此生都不要再見她了,省得到時候你死了還要她為你傷神。這次算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與你計較,再有下次,我一定后悔!”
“怎么,不怕我告訴雪兒你的身份?”
周遭的氣息一下變得冷冽起來:“豐原,你敢!”
“呵呵,”豐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到底只是茶,聞不出蘭香。楚幻云,你該知道我不是那種背后嚼人舌根的人。更何況,豐月的事還要麻煩你。”
楚幻云起身,甩出一只淺藍色的瓷瓶:“這藥夠令妹半年用了,省著點。”
豐原看著楚幻云離開,握著瓷瓶的手青筋暴起。他從未畏懼過什么,也想過奮不顧身地去追求,可惜那個人是楚幻云,那個事事強他一頭的楚幻云。楚幻云手里還有能治好豐月的藥,僅憑這一點他就不能和楚幻云對上,他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世上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難道還要眼看他死在自己面前嗎?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