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送客！”齊宸雪毫不客氣地下令。

“雪兒妹妹……”

“寧表哥放心，我齊宸雪不會不來參加你的及冠禮的。”

九月二十三，是寧國公府的大日子。世子寧鴻遠及冠，郡主寧玉雅及笈。這兩年寧國公府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來人皆是世家公子小姐，偶爾有一兩個年輕有為的后生。像左相秦瀲，右相長子方延仲，右散騎常侍陸子川，華國公嫡次子華明陽與三小姐華明煙……怡萱公主與寧玉雅這對表姐妹自**好，自然也不會缺席。可是有兩人的到來出乎預料：蒼明王曲秉承、臨江王鄭克淵。

原本喧鬧的小院一下子安靜下來，還是寧國公反應快：“臣叩見蒼明王，臨江王殿下！”

“起來吧，本王不過是來看看頤晏的未婚妻罷了。”說話的是蒼明王，臨江王只是吩咐身后的人呈上禮物就隨便尋地坐下了。

私底下炸開了鍋，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議論。

“蒼明王來還有這理由？臨江王殿下不是向來瞧不上寧國公府嗎？”

“蒼明王府和寧國公府的婚約是早就定下的，那時候太祖皇帝剛打下江山，如今怎樣還不好說。這京城誰都知道臨江王殿下與寧世子私交甚好，也有可能是來與瞧瞧蒼明王的。”

“說得跟真的似的，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知道？”

“哎，怎么說話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就你這木頭不懂，還不讓人說了？”

忍不住的華明陽推了推身邊的秦瀲：“秦兄，你如何看？”

“這些人皆言之有理。”

“切，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嘛。”華明陽快人快語打斷了秦瀲，再要說話時就看見一男一女走進來坐在了蒼明王下首，就連怡萱公主的位置也在這兩人之下。華明陽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臉激動地抓住了秦瀲的衣袖：“快看快看！那個是不是溫陽縣主齊宸雪？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丑得別有一番風韻。你說臨江王和蒼明王是不是為她而來？”

“有這個可能。”

華明陽對秦瀲無語：“你就不能給我個有點準頭的答案？”

“凡無確切證據表明真相，一切皆有可能。”

華明陽忍不住擰著秦瀲的一條胳膊：“秦瀲！你就應該待在刑部查你的案子！”

“明陽，如今刑部的事還歸我管，左相這頭銜不過是多了個稱呼而已。”

另一邊的怡萱公主見齊宸雪坐在自己上首，當即黑了臉：“放肆！齊宸雪，你一個縣主居然敢坐在公主之上，你懂不懂規矩？”

齊宸雪抬起坐著的一條腿立起來，一只手搭在腿上。不和規矩的坐法在她身上不顯粗魯，反倒凸現出名士的風流。她抬頭看了怡萱公主一眼，“噗嗤”笑出聲：“沒想到太祖皇帝的一句溫陽當與公主同尊在怡萱公主面前就做不得數了。我一個有封地的自然不是你一個空有虛名的比得上的。”

怡萱公主一下子紅了眼眶，眼淚在一方天地中來回盤徊。

鄭克淵道：“怡萱！要么現在就走，要么乖乖坐著。”

怡萱公主眼淚吧嗒，不可置信：“三哥，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兇我！”

蒼明王喝了幾口酒，笑著打圓場：“怡萱公主，溫陽縣主的外祖母前朝寵妃鄭皇貴妃按輩分也是公主殿下的姑奶奶。殿下與縣主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

敢如此張狂提及前朝的人事，只怕也只有蒼明王府了。

姍姍來遲的寧國公睜著一雙惺忪的眼，完全沒理會場上尷尬的氛圍：“今天是犬子和小女成人之禮，承蒙諸位厚愛來府上觀禮，大家隨意就好。”

齊宸雪暗罵一聲：“老狐貍！”三兩句話就將剛才的事揭過不提。

之后就再沒鬧什么不愉快。中間皇后宮中傳過來一道懿旨，大意是讓曲秉承和寧國公商量早日完婚。還有道口諭是讓齊宸雪記得進宮為陛下賀壽，若是無事多進宮見見幾位長輩和同輩的兄長，齊宸雪一一應下。

今夜注定是不同尋常的。月過中天，齊宸雪和楚幻云來到京郊兩人粗的老槐樹下。楚幻云將手伸進樹洞中上敲三下，下敲九下，樹旁立刻出現一條暗道。

“八月月圓過半邊，城里真珠遇霜喧。來年凝香成云海，乾坤暗藏有洞天。”

這首打油詩在大晉人盡皆知，卻沒有人能準確猜出來答案。八月過后是九月，雙月是二，真珠，霜，云海三者皆為水，這是日期九月二十三。凝香成云海一是花香二是花盛，樹中有洞，這是京郊的槐樹。傳說曾有仙人自槐樹洞中飛升，故此樹名聲大噪，稱仙緣。八九月月成三，是天，天為上。地九月，地為下。一般人猜這總有一處猜錯，也只有楚幻云和齊宸雪這種二般人猜得出來。

“這是大秦太祖皇帝還在時命人修的暗道，下有三十六兵洞，每洞八十一人，取六六成順九九歸真之意。三十六兵洞每六洞一隊，分別是：兵、臨、斗、者、安，這些人生前都是以一敵百的勇士，死后被太祖尋得方士以秘術煉成傀儡軍，由主殿中的引月琴所控。”楚幻云走在前邊，和齊宸雪聊著前塵往事。“傀儡軍和地下宮殿我倒是知道，至于引月琴……我倒是不曾聽說。”

“引月琴當年做好沒多久就被人摔碎了，三代之后玄宗才找到高人將琴身做成了笛子連同傀儡軍一起封在這洞中。”

不得不說，前朝極富，連這地洞里都是十步一顆夜明珠。楚幻云從懷中掏出一顆更大的夜明珠牽著齊宸雪走向另一條漆黑無比的路。

一柱香后，前方的路已經被堵死，無法再進一步。楚幻云伸手將夜明珠靠墻更近，齊宸雪才發現墻壁上雕著一頭栩栩如生的龍。

不理會齊宸雪驚訝的目光，楚幻云以內力將夜明珠嵌入龍首，這龍便像活了一樣順著墻壁游走，漸漸浮現出一道笛狀凹槽。

“把你的血滴進去，”楚幻云對齊宸雪說，“這樣引月笛就會出現。”

齊宸雪二話不說對著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殷紅的鮮血流過白玉般的肌膚流進凹槽化作縷縷紅光在齊宸雪腕間凝成一朵紅云。

“這，這是……”齊宸雪驚訝不已，引月笛居然可以和主人合二為一！

楚幻云只是笑笑。術法煉制的引月笛，怎么可能和那些普通的竹笛相提并論。

“好了，別盯著你的手腕看了。天都快亮了，趕緊回去吧！”楚幻云打開機關回到了地面上，伸手攬過齊宸雪幾個躍步消失在大槐樹旁。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離開后不久，一個黑衣蒙面的人從樹后走出。他負于身后的右手腕間，原本鮮亮妍麗的紅云黯淡了去。

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天，又有人來打擾了。

二十七日，寧國公主鄭可欣來訪。

“雪丫頭啊，你這孩子就是犟。好端端的，來了也不知拜訪幾位親友。過幾天就是陛下的生辰，各地有不少人前往京都賀壽，你可想好了要送什么嗎？”

齊宸雪嘴角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譏笑，眼前這情景倒是讓她想起了一樁舊事。

洪武十三年顧國公府上老夫人大壽，寧國公主與左相方文志之妻劉氏送了一模一樣的觀音像。一個公主，一個二品誥命夫人，自然是左相府出盡了丑。顧家算是新起之秀，但顧老夫人是大晉開國皇帝的表妹。這層關系擱別家就是相熟點的親戚，但這位皇帝可是從小被顧老夫人的娘親拉扯長大的，情誼自是非比尋常。壽宴上的事情傳到皇帝耳中，皇帝對左相也有了微詞。

再后來，洪武十七年夏方文志罷相，政務暫交寧國公；洪武二十年末秦瀲繼相位。

且不論心中如何想，齊宸雪還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雪兒年幼，實在是不懂這送禮的規矩，只是想著到底是一番心意，無須拘泥于銀錢幾何，故而就給姨母帶了些冀州的吃食。也幸虧姨母沒有嫌棄，不然雪兒便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