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燕幽如何風(fēng)起云涌,京都也不怎么太平。
冀州城那邊雖說齊宸雪人離開了齊伯候府,但她還是派人一直注意著齊伯候府的一舉一動,齊伯候府出事自然瞞不過齊宸雪的耳目。因為兩地相隔較遠(yuǎn),消息第二天晚上才傳到京都。
京都,郡主府
齊宸雪半臥在鋪了狐皮的榻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花清舞趴在書桌前核算著賬目。
寒風(fēng)呼嘯,撞開了向北的窗扉,齊宸雪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攏了攏厚重的錦被,吩咐道:“清舞,去把窗子關(guān)上。”
剛到剛走到窗邊,一支渾身雪白的鴿子便咕咕叫著闖了進(jìn)來,親昵地啄著齊宸雪的手指。齊宸雪看著小家伙討好的模樣,不由失笑。待看清小家伙腳上有一封信,伸手就將信紙取了下來。
那一瞬間,齊宸雪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情,連信紙從指尖滑落在地都沒反應(yīng)過來。悲痛?開心?失落?釋懷?亦或是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
花清舞間小姐神色有異,也撿起落在地上的信紙看看了看。上面寫著:十一月初六齊伯候府滿門滅口,唯二人活,齊若琳李錦笙。
齊宸雪的握緊了雙手,修剪的極短指甲幾乎要扣進(jìn)肉里,但她最終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流,只是對著天邊難得的月亮望了整整一夜,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還算記得深刻的事情。
那是很小的時候,她雖有著齊伯候府大小姐的身份,但在那個家里沒人管她,沒人真心待她,她餓的連一頓飽飯也沒吃過。每日里,她穿著華貴而不合身的衣裙,蜷縮在冰冷的大房間瑟瑟發(fā)抖。最后還是太外祖父派出來巡查的暗衛(wèi)好心在他面前提了一句她才能有了溫陽縣主這個封號,才能憑借所謂的皇家恩惠多活幾天,再往后,她就慢慢活到了現(xiàn)在。
宮里的人知道齊伯候府被滅門的事情比起齊宸雪還是晚了一天。這天休沐,鄭元傭昨夜又宿在了湘嬪娘娘的窈窕宮,所有奏折直接被宮人抱到了這兒。
鄭元傭的辦公效率還是挺高的,三炷香的時間就批了一大半的奏折。等鄭元傭看到齊伯候府被滅門的奏折時當(dāng)即氣得把奏折砸在了一旁的管事公公頭上。
“皇上息怒。”
“息怒?你們看看這奏折上寫了什么。齊伯候如今雖不理軍務(wù),但好歹也是我大晉的臣子。出了這種事,你們不去查兇手是誰,把奏章呈上來給朕是等著干什么?是要朕給你們查兇手嗎?”
在一邊服侍的花清瑤仿佛是被鄭元傭的怒氣嚇著了一般,怯怯地拉了拉鄭元傭明黃的衣角,用一雙清亮靈動的雙眸小心翼翼地偷看鄭元傭。此情此景,饒是鄭元傭的帝王心,也軟成了一灘春水。
“愛妃莫怕,朕又不是在兇你。”
花清瑤頓時腮上飛滿紅霞,忍不住往鄭元傭懷中靠了靠:“臣妾自然是不害怕皇上的,臣妾只是擔(dān)心皇上氣壞了身子,讓臣妾與諸位姐姐憂心。”
鄭元傭不以為意地冷哼一聲:“那些個女人有兒子的哪個不是盼著朕早死好讓自個兒的兒子繼承大統(tǒng),沒兒子的也是眼巴巴地看著朕手里的權(quán)勢,怎么可能真的關(guān)心朕?朕倒是覺得愛妃的心意更濃。”
“皇上,”花清瑤害羞極了,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齊伯候府沒人活著了嗎?”
“也不是全死了,不是還要齊家二丫頭和一個奴才么。”
“那皇上是不是要派人傳消息給溫陽郡主?”花清瑤試探著問,“畢竟如今整個齊伯候府論長幼尊卑就數(shù)溫陽郡主最為尊貴,那些個殯葬之事都還得郡主親自主持。”
“呃,”鄭元傭一愣,反應(yīng)過來先是哈哈一笑,“瞧瞧,朕到底是年紀(jì)大了想的不如愛妃周到,把這傳消息的事都忘了。”
“來人!”
“奴才在。”
“高常德啊,這事還得你親自去郡主府跑一趟,旁人朕可信不過。”
“奴才遵旨。皇上這可是折煞奴才了,給皇上辦事奴才勁頭足著吶,哪敢說什么累不累,可信不可信的,奴才這就走。”
高常德跟在鄭元傭身邊起碼有三十多年了,自然明白皇上這是在對外人講明皇上對齊伯候府的重視。當(dāng)下就挑了常年跟在他身邊的小路子一起去郡主府。
兩人剛到門口,齊宸雪就知道了。她素來是個倔強的,甚少流淚,但她本身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聽到家中這般情況又不能面無表情,只得備了些催淚的藥粉藏在指甲里。
“郡主,你節(jié)哀,侯爺和夫人……”小路子將事情一一對齊宸雪講明白了,齊宸雪的眼淚刷刷刷地往下掉,不一會兒就撐不下去了,直接倒在地上。
花清舞連忙和兩個丫鬟七手八腳地將齊宸雪抬回了臥房,這才出來和兩位公公告罪。
花清舞上前一步將兩只裝滿金葉子的錦囊遞過去:“多謝兩位公公前來知會一聲,只是小姐向來體弱,如今又受此打擊,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纏綿病榻了。”
“陛下原本是想郡主來住持的,不過既然郡主身體有恙,陛下一定會另有安排。齊伯候府除了郡主,不是還有另一位小姐么?”
如今冀州城的府邸估計沒什么用了,齊若琳和李錦笙早晚要來京都,畢竟齊伯候府的祖墳還是在京都的。
六十年前,齊家老宅所在的地方突然爆發(fā)了瘟疫,最后只有一對母子活了下來,輾轉(zhuǎn)去了冀州城投奔親友。只是后來不知怎么的,長大成家的兒子雖說妻妾成群但怎么也懷不上,到了而立之年才有一個小妾懷上了龍鳳胎。可惜生產(chǎn)的時候小妾難產(chǎn),三個人只有那個一個男孩子活了下來,他就是齊宸雪的生父齊博遠(yuǎn)。
如今齊伯候府是沒人了,恐怕還得朝廷派人去冀州一趟。
京都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高常德和小路子剛從郡主府出來,就見門前多了輛馬車。樸素?zé)o華的雕飾,名貴稀有的金鑲木,這種車子整個大晉只有一輛。只粗看一眼便能知曉馬車主人的身份――臨江王鄭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