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救,”鄭克藩冷笑一聲,“難道在諸位眼中幾條人命就不是人命了嗎?此事一旦傳回京都,那就是天下皆知。到時候朝中諸臣,大晉百姓會如何看待本王?父皇既然派本王來和東夷國交手,本王必然不會讓父皇失望。”
鄭克藩說著,眉頭也皺的越發緊了,南州是不得不救,那是大晉與東夷國接壤之處,南州之外,大晉數百里疆域沒有一城,無處駐軍供給,只有依靠南州這咽喉之地,否則只怕東夷國人借著南州便可長驅直入大晉疆域。
他是恨皇位上的那個人,可還不至于糊涂到將大晉的江山拱手相讓于他國之人。
他直起身子來,吐出一口溫熱的氣:“揚州即刻整兵八萬,前往南州,擊退東夷國兵馬,奪回南州。”
眾位將領聽得鄭克藩一言,雖然已經知道此去營救南州勢在必行,卻不想鄭克藩之命如此急促,他才自京都趕到這邊,便要整兵前往南州,如今外邊已是驕陽似火,路途勞苦。趕去南州只怕要連夜行軍,實在是艱難。
高壯男子有幾分忐忑,上前抱拳道:“殿下,不如明日再動身,你才自京都來,太過辛勞……”
鄭克藩抬起頭望著他,淡淡道:“東夷國人只怕不肯等這一夜……”
若是東夷國真得以南州為駐地,奔襲大晉,那臨近南州的那幾萬駐軍亦是危在旦夕,有覆滅之危!
高壯男子臉色一變,不敢再勸,惶恐恭敬地應道:“是。這就去整軍聽候殿下吩咐。”
待到諸位將領出了主帳,鄭克藩這才望向一直立在一旁的寧玉雅,冷聲道:“玉雅郡主,本王這便要領兵馳援南州,只怕你不便相隨,本王會命一位武藝高強的將領將你安置在大營中。”
寧玉雅卻是抬起頭,目光清澈如水望著她:“子仰哥哥為何不帶玉雅一道趕去南州呢?”
東夷國已經攻陷南州數日,補給充足,而援兵卻是路遠迢迢趕去。想要擊退只怕很是艱難,你……留在這幽州大營更為妥當。心里這樣想著,話到嘴邊卻成了傷人的利劍:“帶你這般無用的人去是要給我添堵嗎?”
寧玉雅臉色一白,身子搖搖欲墜,卻仍是不肯答應鄭克藩所說,反而上前一步拜下:“子仰哥哥已經是玉雅的夫君,玉雅又豈能自私自利因為一時安危留在大營,獨留子仰哥哥一人面對東夷國的兵馬?萬一有什么不測,大不了到時候玉雅陪著子仰哥哥一起去了就是。”
鄭克藩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望著眼前作侍從男子打扮的寧玉雅,心中百味陳雜。她竟然要隨他去南州,明知此戰艱難亦是要跟隨前往,不顧生死!
他心慌地吼道:“滾,滾出去!”看不見,也許這顆心就不會亂了。
離鄭克藩大營不遠處停著一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馬車,誰也不知道馬車上的人會是楚幻云和離風。
“主子,一切順利。楚王殿下已經到了揚州,馬上就要去南州了。接下來應該怎么辦?”離風駕著馬車,往旁邊輕輕晃了晃趕車的馬鞭。
良久,就在離風以為楚幻云早已睡熟了的時候,清雅的男聲才才馬車內傳了過來:“繼續盯著就是了,要怎么樣也得等到他殺退東夷國之后再說,饒是東夷如此肆無忌憚地出兵也還到底是彈丸之國,如今還不到我們該出場的時候。”
東夷國的人是狠,但敢對付大晉也不過是仗著那些天險罷了。
離風臉上露出喜色,笑著應下。
鄭克藩既然留下了寧玉雅,自然不會不顧她的安危。他找遍整個大營也沒能找到瘦小到適合寧玉雅的甲胄,只好命人將男子甲胄歇下小半幅,這才能夠給寧玉雅穿上。
“在大營中好好待著,不要亂走動。萬一你暴露了身份,是死是活我就不再管了。”
寧玉雅看著鄭克藩,心中涌出一股股甜蜜的涓流。只要他對她有一分好,她也就知足了。
“子仰哥哥!”她叫了一聲,而前面的鄭克藩卻是身子一動,終究還是沒有回過頭來。原來,他不是不知自己這滿腔情誼,只是不愿意自己知道罷了。
傍晚時分,鄭克藩整軍出發。果然不出先前所料,這樣晝夜馳援著實太過辛苦,且南地的白晝十分酷熱,走上一兩個時辰就要休息上好一會,鄭克藩雖然有些心急,但也只能命令大軍駐扎下來,待天黑再走一會兒。
午夜,營地前堆起三兩堆熊熊燃燒的篝火,照得四周一片通明,除了那幾個還在考吃食的,其余人都躲火躲得遠遠的。
大帳中,鄭克藩坐在油燈前看著輿圖,思量著路程與東夷國人的行軍路徑。
寧玉雅因為被留在大營帳中,所以歇息了,她鋪開榻褥,低聲道:“子仰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寧玉雅和衣躺下,似乎感覺不到四周的熱意,盡管夜已經深了,她卻是無法合眼。她側身朝著帳壁,仿佛她身后就是鄭克藩穩健的身影,似這般親近的獨處,讓她的神思有些恍惚,只覺得如同在夢中一般。
四下里萬籟俱寂,只有帳房外輕柔的風聲,孟洛慢慢合上了眼,她的唇角不覺微微翹起,就這樣睡去了。
夢里的場景著實不怎么美好。
和此處無二的帳篷里,寧玉雅怔怔立在當場,面白如紙,鄭克藩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她的身邊沒有了半點呼吸。只是那張臉,她早就已經刻在了心底。
子仰哥哥,子仰哥哥!寧玉雅的心已經亂成一團,她是多么想要撲過去抱著鄭克藩,可惜她也是無能為力。
陪在她身邊的云兒見睡熟的寧玉雅額頭直冒冷汗,急忙喚道:“王妃,醒醒,快醒醒!”
她已經知道主子擔心殿下,可她心里也是為主子擔心啊!主子這般不知道要愛惜自個兒的身子,少不得要大病一場。這地方又是大軍所在之處,難保沒有東夷國的探子,若是有個好歹……
如此,她如何跟寧國公主交代?
寧玉雅從夢魘中醒來,“子仰哥哥!”
“王妃,沒事了,你剛才只是一場夢而已。”云兒在一旁安慰她道。
夢么?寧玉雅若有所思,如果真是夢,那它為何如此真實?她不敢想如果子仰哥哥真的出事了她會做出什么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