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何夫子拋出的大殺器,桓林卻不見絲毫的驚慌,“大郎君的書信?”
他從懷里取出一封書信,在眾人前晃了晃,沉聲說,“是這個?早到我手里!”
“大郎君桓彥范書信里寫的,將老夫子留在桓府,繼續當管事,而我,能否留任這個管事,待老夫人、大管家回府商議!”
桓林拿起書信,一邊念著,一邊緩步走到火盆邊,就這么將書信扔進了火盆,任由何夫子等人賴以救命的書信被燒成了灰燼,“現在哪兒還有書信?”
他竟然當眾抗命,毀了桓彥范的書信,驚得桓秦在內的眾人是目瞪口呆。
何夫子見唯一的殺手锏都被桓林給毀了,氣得是上氣不接下氣,猛烈咳嗽不止,“九奇他,他,在哪兒?”
桓林悠悠的說,“上午回府的時候,已被馮小寶在府門口拿下,不然這書信怎么到我手里的?哈哈!”
桓林實在膽大包天,手段太過狠絕,三下五除二就堵了何夫子所有的生路。
何云厲聲說,“這人瘋了!這人瘋了!桓老,快令人捉了他!”
桓秦對桓林的干練是大為欣賞,但對他擅自燒毀桓彥范書信的囂張也看不過眼,皺眉說,“桓管事,你這也太出格,畢竟是大郎君的書信,你說毀就毀,簡直是目無家規,你必須給我個交代?!?/p>
桓林拱手說,“桓老,待此間事了,我愿受桓家家規處罰,給桓老一個交代。”
桓秦咳嗽著不再吱聲,何云又大喝,“外院刑罰管事劉善在哪兒?把他抓起來!抓起來!”
馮小寶大喝說,“劉善?躲在被窩里裝睡呢!他敢出來,我一棍子廢了他。”
何夫子四下張望說,“桓執事!桓執事呢?”
桓林見兩人事到臨頭,還在困獸猶斗,是暗暗好笑,冷聲說,“桓執事?以我的了解,應該出門去辦要事了吧!”
府里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身為外院執事的桓鐵怎么可能不知情?他遲遲的不出現,唯一的解釋就是見到風頭不對勁,佯裝出府躲風頭去了。
何夫子兩人所有負隅頑抗的希望都已破滅,已然是一敗涂地。
何云怒說,“我要見老夫人!要見大管家!”
桓林懶得再與他廢話,撫著案幾上的硯臺,猛地摔在地上,發出巨響,“吳頭役,出來拿人!”
吳老六得到桓林動手的信號,早按耐不住,二十衙役如猛虎一樣竄了出來,將何夫子、何云,還有七、八個門客盡數綁了。
桓彥范的書信毀了,更出來這么多如狼似虎的衙役,桓秦被唬得大驚失色,對桓林層出不窮的手段是咋舌不已,他就是桓老夫人接來桓府安度晚年的,不愿再牽涉到這些爭斗里,令女婢扶著起身說,“桓管事,這里就交給你了,人年紀大了,精力也就差了,我要去更衣,更衣?!?/p>
桓林微笑著拱手說,“身子骨才是享樂的本錢,桓老多多保重,以后像這等瑣事,就不勞桓老親自來了,我自處理了再來內院報知桓老便是?!?/p>
桓秦見他口舌伶俐,也給足了自己臺階下,便說,“好,桓管事,門客的事兒你多多費心。”
他顫巍巍的起身,由一左一右兩個女婢扶了,出了堂屋便不見了蹤影。
何夫子、何云見請來助威的桓秦打了退堂鼓,知道大勢已去,嚇得癱倒在地,不敢再反抗。
余下的七、八個門客立馬大喊,“我們招了!我們招了!”
吳老六令衙役逐一筆錄了所有門客的口供,按手印畫押,何夫子貪贓的錢財有一千三百三十二貫。
桓林又令馮小寶、馮小寶去將何夫子、何云堆放在書屋的家財全抄沒了,一共有一千二百四十六貫,全是數年來搜刮門客,欺上瞞下得來的不義之財,擺滿整整半間屋子的絹帛和銅錢。
這么一來,口供和贓物就對上了,吳老六朗聲說,“首犯何七、何云犯貪贓罪,立刻押往縣衙關押,從犯人等暫留桓府,以待后查?!?/p>
桓林低聲問,“能判什么?”
吳老六看了看眾門客的供狀,一一點了數,笑著說,“這老雜毛,胃口不小,夠......”
吳老六在脖子上劃了一下,“一切還是桓管事說了算?!?/p>
桓林沉思片刻,又說,“流放兩千里,去靈州吧!”
他并不是同情何夫子、何云兩人,而是報復手段太激烈的話,怕是會引起內院的反感,得饒人處且饒人,反正這兩人去了與吐蕃戰火頻繁的靈州,十之八九是活不了了。
吳老六令衙役押著何夫子、何七走了,又偷偷取過一紙兩份的供狀交給了桓林,“桓管事,這還有一份供狀,這人,抓還是不抓呢?”
桓林取過供狀一看,是一個門客的供述,揭露芷茗的罪名,與何夫子勾結,私收賄賂,欺瞞桓家。
“芷茗這個丫頭,這次總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桓林暗自冷笑,凝視著供狀,緩緩的說,“等我查實屬實后,還要有勞吳頭役再跑一次?!?/p>
桓林將揭發芷茗的供狀收了,令馮小寶將抄沒何夫子的一千貫封存了,準備上交內院,余下的二百五十六貫,自己留了一百貫,馮小寶分了十貫錢,余下的,按門客入府時間早晚,盡數的退了。
眾門客得了實惠,是齊聲歡呼。
桓林沖馮小寶眨眨眼說,“小寶,這筆買賣是賺了還是賠了?我說過,從不做虧本的生意,哈!”
馮小寶連連咂舌不已,這下對桓林是徹底的服氣。
幾個雜役押著何九奇進了堂屋,何九奇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桓林,盡是怒火。
桓林沉聲問,“在他寢居里抄出了什么?”
馮小寶說,“書,全是書,我也打聽了,這人平日里與何夫子就意見相左,估計是腦子有病,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要不,直接一棍子廢了!”
桓林笑著搖頭制止了馮小寶,又瞧著何九奇說,“何九奇,你既未參與何夫子的罪行,我也不為難你,收拾自個兒的錢財,去吧!”
何九奇抬頭看著他說,“桓管事,錢我不要了,能不能將夫子的書籍和書法稿全帶走?”
桓林愕然看著他,這個何九奇真是將書看得比錢還重要??!就是個理論派的學者。
他上前扶起了何九奇,笑著說,“九奇,你堂叔和堂兄都完了,你離開了桓府去哪兒?”
何九奇低了頭說,“先回鄉,再看看能不能在鄉下開個私塾?!?/p>
桓林哈哈大笑說,“哈!如果你還認我當管事的話,留在桓府吧!”
何九奇搖了搖頭說,“不,你侮辱孔夫子、侮辱圣賢書,我堅決不與你同流合污?!?/p>
他這么一說,又有十來個門客站了出來,與他并肩在一起,”我們也不愿留在桓府了,請桓管事放行!”
桓林一愣,眼下這些人吵鬧,與何夫子、何云的目的是全然不同,不是為了利而是為了心中的信仰,雖然他對如意坊、何九奇這些讀書人是沒什么好感,但有時也發現,其實他們也蠻執著的,尤其對心中的信仰,那是不容半分褻瀆。
桓林止了笑,沖諸人深深的拱手行禮,“之前是我年輕氣盛,胡言亂語,若有冒犯孔夫子、圣賢書,還有諸位的信仰,我愿認錯!”
何九奇愣愣的看著他說,“你說的是真心話?”
桓林轉身來到諸門客前,朗聲說,“知識就是力量,我桓林是絕對尊重讀書人的。但是,讀書人在仰望星空之余,能否低頭看看,其實身邊還有很多大字不識的百姓;成日研究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余,能否也花點時間教教他們最基本的名字怎么寫?既要胸懷天下,也要心系百姓,是吧!我的想法是,門客與雜役、家丁今后不要再勢同水火,而是和睦相處,你教教我寫字,我教教你掃屋子,這樣就挺好?!?/p>
他款款而談,眾人是鴉雀無聲。
何九奇默然片刻,深深的鞠躬回禮,“桓管事,何九奇受教!我愿留下來,教雜役、家丁識字、寫字。”
馮小寶也說,“老林,我替雜役發個話,斗來斗去真無趣,有這個心思,不如想想怎么升職,怎么賺錢!”
門客、雜役雙方的代表都有人發了話,在場諸人,齊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眾門客分成兩排,齊齊拱手說,“恭喜桓管事上任!”
桓林暗自竊喜,今日徹底清除了門客里的刺頭,掌控了門客團隊的大局,收復了諸人的人心,這才算是真正的坐穩了這管事之職。
今日勝得是干凈利,大呼過癮?。?/p>
他舉目望去,遠遠瞧見一抹靚影消失在臺階之后,是芷茗,這個躲在幕后的罪魁禍首!
桓林交代了馮小寶幾句,連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