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專案組已到郿縣縣衙,隨行的還有鳳翔府州府的官員。
郿縣縣令孫博之,縣丞韓坤,候補縣尉桓林已在縣衙等候。
雙方寒暄客套了一個時辰,主審官御史中丞袁公瑜,便直接進入正題,要去查看明崇儼的尸體。
孫博之恭恭敬敬的領著諸人去了桓府的凍庫。
袁公瑜一行人對再次驗尸顯然沒有任何興趣,前去凍庫囫圇吞棗的晃了一圈,便令孫博之上交郿縣仵作的驗尸報告。
一行人坐在郿縣縣衙討論了兩日兩夜,桓林卻聽出其中官話、套話居多,關于案情也就不痛不癢的問了幾句。關于嚴之杰的名頭,因為有州府的官員在,孫博之不想去捅這個簍子,也沒有一句提及。
這個專案組根本就是來應付差事,不是來查案的,桓林懶得和他們廢話,也對嚴之杰的消息守口如瓶。
眾人討論了兩日,沒有最終結果,嚴令孫博之繼續追查,一個月內找出兇手。
孫博之唯唯諾諾的應了,將眾人安排在鳳泉寺的溫泉館,令人好生侍奉,以便專案組的諸人有個安靜的地兒,繼續‘討論案情’。
這幫官僚的用意和目的桓林再明白不過,拖延些時日佯裝查案以應付天皇、天后。只要限定的時日一到,便將黑鍋全推在郿縣縣衙頭上。
這下輪到孫博之坐不住了,自知這次難以輕松過關,便叫來了縣丞韓坤,候補縣尉桓林一起商議。
孫府內,孫博之、韓坤、桓林齊聚一堂,曾經參與過破案的孫秀兒也在其中。
桓林悠悠的品著果茶,與老官僚韓坤頗有默契的聽著孫博之的發火,卻一言不發。
孫秀兒氣鼓鼓的瞪著桓林,幾次想呵斥他卻又忍了回去。
孫博之怒指著桓林說,“桓縣尉,你夸口要捉拿嚴之杰,已經這么些日子,為何還沒有進展?”
桓林將茶盞放了,悠悠的瞧著孫博之說,“孫縣令,捉拿嚴之杰是小事,但如何善后卻是大事,我在等人。”
孫博之見他神秘兮兮的樣兒,愕然問,“還等什么人?”
桓林笑了笑說,“天皇、天后派來查案的人。”
韓坤愣了愣,追問說,“專案組不是已經到了?”
桓林嘻嘻一笑說,“這個專案組里,既沒有斷案高人,也沒有敢于擔當的重臣,以天皇、天后的識人之明,怎么會派出這么個吃白飯的專案組來查案?所以,我斷定,這個專案組并不是來查案,而是為了堵悠悠眾口的。”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韓坤聽了是連連點頭。
孫博之默不作聲的坐了回去,孫秀兒好奇心重,忍不住問,“桓林,你還沒說等什么人呢?”
桓林哈哈一笑說,“小娘子好奇心很重,我相信天皇、天后好奇心一樣重,我就不信他們真能忍得住不來探明真相。”
孫博之沉吟說,“你是說,天皇、天后還會派密使前來暗地里偵查?”
桓林點了點頭,再次端起果茶,意定神閑的飲了一口。
孫博之又問,“這是你的猜測,還是有長安、洛陽的情報?”
這些都是桓林的猜測,自問還是有八九成的把握的,但如果直接說是猜測,孫博之又會疑神疑鬼,絕不會放他離去,索性胡謅說,“來自長安的消息,呵,我們就等著密使前來查案再說吧!”
孫博之這下才稍稍寬心,令桓林、韓坤先行回去等消息。
湖心小筑
桓林斜躺在躺椅上,聆聽著沉香悠揚的琴音,閉目養神,思緒卻到了如何捉拿張崇的計劃上。
他雖然知曉了嚴之杰的身份,但卻陷入更大的困局之中。
該怎么捉拿張崇伏法?
以張崇的身份,折沖都尉是五品官員,比郿縣縣令孫博之品級更高;何況他還是名副其實的太子黨,除了天皇、天后之外,誰敢下令捉拿張崇?
再者,他的武技高絕,絕不遜色劉幽求,要捉拿他絕非易事,必須在特定的環境設下埋伏,才有可能令他伏法。
唉!找不出嚴之杰的身份頭痛,找出了嚴之杰的身份卻無法將他繩之于法,還上百條人命一個公道,更是痛苦。
桓林思緒如潮,張崇奸殺屠府的動機已明,但奸殺徐憐兒、殺害徐武的動機又是什么呢?
之前推斷不會有誤,張崇和徐武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他突然找上門去,絕不是為了奸殺徐憐兒,而是跟蹤徐武回仁義坊,恰巧碰到了美貌的徐憐兒,臨時起意奸殺。
張崇為什么要跟蹤徐武呢?難道是徐武知道了他什么秘密,必須殺人滅口?
他腦子里突然想起之前在如意坊最后一次見徐武,他正在大堂炫耀見過沉香之事,最后還想賣一個什么消息,卻沒能賣出去。
那個消息是什么來著?
桓林拼命的回憶了一會,突然醒悟過來,是徐武說過,在湖心小筑見到了一個男人。
桓林忍不住開口問,“沉香,徐武這人到過你的湖心小筑?”
沉香愕然說,“沒,我都沒聽過這人。”
桓林已是心中有數,以如意坊的防衛,徐武這個小混混根本沒能力進入湖心小筑,他說到過湖心小筑,就是在說謊騙錢,卻被張崇的耳目,甚至是張崇本人聽到了。
但,張崇為什么要殺人滅口呢?除非,除非,他是真正到過湖心小筑的,以為被徐武瞧見了真面目,所以才會殺人滅口!
這個推論雖然太過巧合,但直覺卻告訴桓林,這,或許就是徐武被殺人滅口的真相。
既然沉香不在湖心小筑,張崇怎么會出現在空無一人的湖心小筑呢?
一個大膽、匪夷所思的想法浮現在桓林的腦海,難道,這個張崇也是個極端的香粉?經常到空無一人的湖心小筑,是為了滿足變態的意**來了。
桓林忙側過頭去問沉香,“沉香,你能不能在閨房里找一找,有沒有丟什么小衣,裙子之類的,衣柜是不是凌亂的。”
他突然提出這么個奇怪的要求,沉香愣了愣,還是依著他的指示親自去打開衣柜,翻找了一會,愕然說,“真的少了幾件穿過的貼身小衣,衣柜也確實被人翻動過,你都沒見過,怎么知道的?”
這就對了!
這個張崇確實就是個極端香粉,和穿越前買女人穿過內衣、內褲的變態一樣,經常來湖心小筑,就是來偷沉香穿過的貼身衣褲回去意淫。
桓林面現喜色,興奮的說,“我已有捉拿張崇的法子了!”
沉香訝然看著他說,“什么法子?”
桓林稍稍收斂了喜悅,在沒查出嚴之杰的身份之前,絕不能搞笑得太早了,便將之前關于張崇是香粉的推測盡數說了,又壓低聲兒說,“沉香,你愿不愿助我捉拿張崇?”
沉香沒有半點猶豫,點了點頭說,“能為民除害,又能幫你,當然愿意。”
桓林為難的說,“張崇身份尊貴,身手又非同小可,我擔心捉他之時,你會有危險。”
沉香似渾然不知危險,含笑說,“不能力敵,還不能智取?到時給他喂些迷藥,他還能逃到天邊去?”
她雖說得輕巧,但桓林卻知,以張崇擊殺明崇儼的身手,只要察覺到一絲異常,手無縛雞之力的沉香便會喪命,這是將性命提在手里玩。
沉香的前程似錦,卻愿意冒此大險來捉拿張崇,與什么為民除害全無關系,而是因為他桓林的邀請。
桓林感動得鼻子一酸,想開口說幾句謝謝的話兒,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紅顏知己相交于心,大恩何須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