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封了正二品的大將軍,打勝仗歸來。正騎了高頭大馬,一身鐵甲,在長安街頭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行過。街道的兩側(cè)是歡呼的民眾,其中還不乏一眾美人羨慕的眼光。
美夢忽然被人倉促的搖醒。
桓林揉揉眼,昨晚耽擱了半夜,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睜眼便瞧著是劉幽求,愕然問,“劉兄,這么早叫醒我干什么?”
劉幽求神色凝重,雙眼中還閃動著些些淚花兒,咬牙說,“林弟,桓府出大事了,昨夜,老夫人死在了床榻上。”
這句話如冷水當(dāng)頭潑來,桓林先前還迷迷糊糊的腦袋陡然清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魚躍起身說,“母親,母親她被害了?”
劉幽求點了點頭說,“老夫人被人殺死在床榻上,桓府已亂成一鍋粥。”
桓林本以為平平安安的過了無遮大會,沒想到終于還是出了兇殺案,還是出在桓府,他的母親桓老夫人身上。
他自知思慮不周,精力都落在無遮大會,更被太平公主的突然出現(xiàn)擾亂了思緒。哪知是東邊日出西邊雨,無遮大會啥事沒有,恰恰是疏于防范的桓府出了兇殺案,令他是措手不及。
“通知了縣衙沒有?”
桓林氣得是咬牙切齒,重重的一敲案幾,“走!我們?nèi)タ纯?。?/p>
在北苑桓老夫人的寢居前,桓家的三位郎君,裴凌煙,薛鶯,芷茗,還有桓秦等府中執(zhí)事早齊聚一堂。
裴凌煙拭著淚,說著兇殺案的經(jīng)過。
桓老夫人久病纏身,平日里是由她、芷茗、薛鶯輪流照顧。昨日無遮大會過后,本該是由輪值的芷茗照顧桓老夫人。今早前去換她的裴凌煙到時,卻發(fā)現(xiàn)桓老夫人已死在榻上。
正在說話間,縣衙的孫博之,陳久年,還有孫秀兒也一起到了。
孫博之進了桓府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將桓府的大門關(guān)了,將圍觀的人攔在大門之外。
這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民眾沒有知情權(quán),只能接受縣衙最終的結(jié)案,在沒破案前,他不想多作聲張。
眾人來到桓老夫人慘死的寢居,入內(nèi),見到床榻上桓老夫人的尸體。
仵作驗過了尸體,前來向三人稟報說,“尸體上并無血跡,僅口鼻有黃液流出,枕頭有體液浸濕的痕跡,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是以枕頭捂著口鼻,窒息而死。依據(jù)尸體僵硬的程度,死亡時間在四至六個時辰間。”
仵作又指著桓老夫人的遺體說,“老夫人的手中,還發(fā)現(xiàn)了一串佛珠,老夫人的手指用力掐著佛珠,可見臨死時,還在握著這串佛珠。”
桓林湊近了一看,赫然是昨夜惹出大風(fēng)波的踏雪尋梅,摸摸佛珠,溫潤剔透,是真品無疑。
是誰殺了桓老夫人?作案的動機是什么?正品踏雪尋梅怎么又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
這個案子的案情撲朔迷離,疑云重重。
驗尸結(jié)束,孫博之轉(zhuǎn)身出了寢居,“走,將桓家的涉案人等召集到寢居外,審問口供。”
大管家劉幽求早召集了桓府的所有人等聚集在寢居外,包括涉案的裴凌煙、芷茗、薛鶯三人。
孫博之正待說話,桓府的護衛(wèi)匆匆來報,“太……太平公主,左千牛衛(wèi)將軍王孝杰一行到了?!?/p>
太平公主和千牛衛(wèi)將軍到了?
孫博之也不知發(fā)生什么事,桓府一個兇案竟招來了天皇、天后最寶貝的太平公主和十六衛(wèi)大將軍,忙理理官服,前去迎接貴人。
一行人大步而入,領(lǐng)頭的是太平公主三人,孫博之躬著身子,不斷的討好。
太平公主已換成錦衣,仍是男子的裝束,比之昨夜,更多幾分爽朗和飄逸。
眾人拜過,桓林的目光落在王孝杰手中提著的一人,那人正是昨日前去誘敵的馮小寶,他已被王孝杰活捉。
馮小寶被人脫了個精光,滿臉的傷痕和血污,顯是昨夜被狠狠的教訓(xùn)過。
他在人群中見到桓林,似見到救星,忙說,“老林,救我!”
馮小寶是因助他而被捉,說什么也得相救,桓林出身說,“這個小子多有唐突,還請見諒?!?/p>
太平公主還他一個微笑以作回應(yīng),“桓林,本宮是送賊人來法辦的,不要多管閑事哦!”
桓林還沒求情就被她直言拒之門外,苦笑著說,“他是我的兄弟,我能坐視不救?”
太平公主望著他,嘻嘻一笑,“大膽的桓林,你救得了么?”
王孝杰沉聲說,“孫博之,我有一案,能否先審此賊的罪名?”
孫博之躬著身作恭維狀,“是!王將軍的公干在先?!?/p>
他恭維過,指著馮小寶問,“是這賊人?”
王孝杰冷冷的說,“昨夜他領(lǐng)著一群地痞攻擊公主,是什么罪?”
孫博之也不問案,忙討好說,“此人哪是什么賊人?分明就是謀反篡逆的大奸,當(dāng)誅三族?!?/p>
他將罪名往大的說,大扣帽子,以平息公主的怒氣。
太平公主聞之微微皺眉,孫博之草菅人命的做法令她頗有不滿。
馮小寶聽說要滅三族,掙扎著說,“我哪知什么豬衛(wèi)牛衛(wèi)的?你奶奶的......殺人不見血??!”
孫博之冷哼說,“是個混痞,將他的嘴封了?!?/p>
衙役往馮小寶的嘴里塞了布,他不住的掙扎,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求助般的望著桓林。
桓林皺眉沉思不語,思量著解救之策。
王孝杰恭敬的來至太平公主身側(cè),請她定奪。
太平公主悠悠的瞧過馮小寶,落在桓林身上,“其實,留著他一命,也是想聽聽縣尉桓林有什么說法。”
原來她來桓府,要找的人不是孫博之,而是縣尉桓林。
孫博之自我解嘲的一笑,“縣尉,公主在問你話?!?/p>
桓林漫不經(jīng)心的說,“論罪,該千刀萬剮。”
他這句話不僅不是在相助,還在火燒澆油。
馮小寶還道被他給賣了,氣得不斷的掙扎,若能行動,定會將桓林活活咬死。
太平公主驚訝的說,“你說他該殺?”
桓林正容說,“是,依唐律,該受絞刑?!?/p>
他不緊不慢的說過,望著太平公主,緩緩的說,“但,公主若律外開恩放了他,仁名會遠播鳳翔府?!?/p>
太平公主不置可否的伸伸手臂,岔開話說,“府中有沒有雙陸棋?”
她莫名奇妙的問到雙陸棋,劉幽求不敢遲疑,忙令人去找來一副,恭送到太平公主身前。
上官婉兒接過,端端放在石幾上。
太平公主輕揮玉手,指著桓林說,“桓林,過來陪我玩雙陸!”
雙陸是極為流行的一種賭法,因棋盤左右各六路而得名雙陸。馬做椎形,黑白子各十五枚,一個骰子,根據(jù)擲骰子的點數(shù)行棋。
太平公主既不立刻格殺馮小寶,便還有救人的希望。
桓林有求于人,忙謙謹?shù)恼f,“僅僅會一些?!?/p>
太平公主嬌聲說,“若你會玩,我還不同你玩呢!這人的性命,你勝了依你,你輸了......依我。來,不許玩賴?!?/p>
她竟將審案當(dāng)作兒戲,以下棋來作賭局。
在諸人詫異的眼神中,堂堂千牛衛(wèi)將軍王孝杰,也只能給太平公主拿著籌竹,算勝負點數(shù)。
賭博是桓林的長項,宮中的公主怎會是他的對手?馮小寶生出求生的希望,連連沖他使眼色。
桓林瞥過馮小寶一眼,面無神色的開始陪太平公主行棋。
太平公主扔過骰子,不忘側(cè)過頭指揮說,“聽說桓府出了兇案,孫縣令快審案,我在聽著的。”
孫博之抹抹額頭的冷汗,暗嘆倒霉,不僅在這時遇到兇案,更遇上了公主前來旁聽,破不了案,頭頂上的官帽估計就搖搖欲墜了。縱然不丟官,升遷也再無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