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列車到來,還有十多分鐘。安冬的列車,從不準時到達,或早或晚都有可能。眾人站在站臺等待。
忽然,身后傳來吵鬧聲。
談九郎回頭一看,是一名職員打扮的人,被一名混混糾纏上了。這些混混都是在附近討生活的,不一定是幫派成員,但往往都有組織。一般而言,遇上之后,普通人多半會選擇交錢,息事寧人。
然而今天的這名職員不只是愣頭青還是怎么,抱著公文包,死活不愿交給混混。結果被打倒在地,一頭鮮血。最后包也被搶了。
談九郎向人群之中站了站,這名混混身高體壯,看上去就不好惹,他可不想惹麻煩,而且此時他的包中還有學費。
這是九月份,這里的學校開學都是在九月,有經驗的混混自然知道這時這些學生身上帶著錢。搶這些學生,不需要多大的風險,稍微嚇唬一下就成,收益還高。
是以,每年這幾天,都是混混的高峰期。
談九郎也知道這點,擠進人群之中,將自己隱藏。
“喂,那個小子,把你手里的包給我看看!”有些時候,你越是不想招惹麻煩,麻煩越要找上你。
那名混混見到他,眼前一亮,大搖大擺的走過,就要伸手拉談九郎手中的包。周圍的人見此,齊齊避開。很可笑的是,若是遇到扒手,此時只怕已經人人喊打。但是面對明搶,這些人都選擇視而不見。
“不。”談九郎想到包中的錢。咬咬牙,后退兩步,將包緊緊摟在懷里。
見他的動作,混混眼前一亮,劈手奪包。“給我拿來吧。”
他的動作大大咧咧,因為談九郎只從表面上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身材瘦削單薄,任誰都不會將他當做威脅。
混混的手指已經觸摸到談九郎的包,那是一只棕色的包,普通的麻布制作的,摸上去十分粗糲。
他的手指已經感受到麻布的粗糲感,正想搶奪。這時,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像是老虎鉗一般,十分用力。混混抬起頭,入眼是談九郎緊抿的嘴唇和倔強的眼神。
混混臉色一變,使勁掙了掙,然而那只手卻絲毫不為他撼動。他又試了試,還是沒有掙脫。
“我放開你,但是你不要找我的麻煩。咱們就當從未見過。”談九郎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雖然這個混混他可以打的過。然后動手的后果,可能就是被他們纏上。即便四哥是附近有名的雙花紅棍,然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混混神色陰晴不定,被一個學生制住,是十分丟臉的事。他此時有些騎虎難下,不論答不答應,他都損了面子。之后再在這一片混,就不如以往了。
然而此時不答應,他就這么被抓著,會丟更大的面子。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
轟隆隆……
遠處傳來列車運行的聲音。
接著,汽笛聲傳來。
嗚嗚嗚……
汽笛聲由遠及近,一輛外表斑駁的綠色蒸汽列車從遠處駛來。密集的鐵輪在尖利的剎車聲中停在站臺旁。一股混雜著煤氣燃燒般氣味的蒸汽在站臺旁擴散開來。
站臺旁的人們急忙陸陸續續的上車,還蜷縮在地的職員艱難的爬起,他撿起一旁散落的物品和公文包,消失在車門處。
談九郎見列車來到,看著混混說道:“現在,我放手,咱們誰也別找誰麻煩!”
他松開混混的手,警惕地一步步后退,防止對方暴起。然而直到他走到門口,混混也沒有做出什么。他快速的跳上車,車門關閉,列車緩緩開動。談九郎松了一口氣,他回頭看著車窗外,混混還站在站臺上,他盯著列車,揉捏著手腕。
列車飛速行駛,很快,站臺就消失在眼前。
談九郎背包背好,向內走去。他看到方才挨打的職員旁有一個空位,他徑直走過去坐下。這個動作讓職員有些緊張,片刻之后,對方站起來,走到列車中部站著。
談九郎沒有在乎他的想法,將包摟在懷里,閉目假寐。
DC區。
列車緩緩停止,人們從列車上陸陸續續的走下來。列車并沒有專門的站臺,即便是談九郎上車的地方,也不過是戰前留下的。已經有百多年的歷史。
談九郎從車上跳下來,穿過相對新一些,但依舊外表斑駁的深灰色建筑群。談九郎沿著街道繼續向前。
流鶯穿著清涼,在街旁洗漱。一些早起的,早已收拾干凈,站在狹**仄的陰暗巷弄之中,對著偶爾走過的人們招手。
穿過狹窄的巷道,大街上沒有什么人。此時時間尚早,但是天色已經十分清晰。
談九郎沿著街道繼續向前幾百米,又穿過幾個街道后。一堵三米高的圍墻出現在談九郎面前,圍墻同樣是壓抑的灰色,墻體有些破敗,墻上一些地方已經生了青草和苔蘚。
談九郎將背包背好,他向前跑出一段距離,猛地跳起,借力一翻,穩穩的蹲在墻上。
他跳下圍墻,落在雜草叢生的草地上。接著他轉過頭,對著圍墻得意地笑:“輕輕松松。”
東城初級警衛學院。
這是談九郎就讀的學校的簡稱,它還有一個別名,叫做不良校園。
因為每年能夠進入內城區的人不過一百多人,當然不是一個確定的人數,而是在一百到兩百的區間浮動。
一百多人,分攤到四個學校,每個學校,每年不過幾十個人。剩余的大部分人呢?這些經過一定的軍事訓練,有相當的戰士素養的學生,最后往往加入了幫派之中。
每年一千多人,到最后僅僅只有幾十人進入內城,更多的人,則是加入了幫派,成為混混。
當然,就讀這些學員的,往往都是工人和平民子弟,剩下的就是幫派成員的孩子,以及一些流鶯的子女,更多的是幫派子弟。
這些人大部分都知道自己沒什么前途,在學校之中也是渾渾噩噩度日。畢業之后,大多加入幫派成為底層人員。
也有例外。
例外便是那些在學院前兩百名的學生,他們之中不乏有野心的人。一些無望進入內城深造的學生,便打起自己建立組織的,好畢業之后在外城區占領一塊地方的打算。
這些人并不是少數,而且很多學院的學生也覺得與其畢業之后隨便加入幫派,做底層混混。不如幫助這些人建立勢力,做元老之類的。
這么多年下來,外城區的大部分幫派勢力,大都替換成這些人了,從這方面看來,東城學院還是蠻成功的。
談九郎在學院的排名,大約在兩百多名之后。在學校之中,不大不小算個名人。他沒有自己建立組織的想法,而是想著畢業之后,跟隨四哥混,親哥哥也不會虧待他。
因為是警衛學院,所以校風上面還是不錯的。談九郎換上學院的制服,匆匆向著教學樓而去。
還有五分鐘上課,談九郎不得不加快速度。路上許多形色匆匆的學生,都是踩點的老油條。男女都有。
踏踏踏!
匆忙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談九郎起初并沒有在意,然而當他發現那腳步聲好像是沖著他來的時候,他才回過頭去看。
一個身穿女士制服的長發女孩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女士短裙之下,修長的大腿細長白皙。然而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女孩跑動時,竟然是閉著眼睛的。
談九郎一愣,女孩一頭撞進他的懷中。一聲嬌呼,談九郎沒事,女孩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還沒坐起來,就連聲道歉。
這女孩是典型的亞裔女孩,因為安冬所在的大陸是原本的歐洲大陸的碎片。整片大陸上的幾千萬人中,百分之八十是白人和黑人,亞裔反而很少見。
女孩的長相十分符合亞裔的審美觀,面孔白皙,不過巴掌大小。大約一米六的身高,雖然不如白人發育好,也前凸后翹。
面對這樣一個漂亮如同瓷娃娃的女孩,談九郎怎么好責怪。
這時,鐘聲響起。
女孩驚呼一聲,爬起來,匆匆的跑向教學樓。
談九郎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女孩應該不是東城學院的學生,如果學校中有這么漂亮的亞裔學生,他應該早就知道了。但是此前,他從未聽過女孩的消息。
女孩是今年的新生?談九郎想了想,覺得只有這個解釋了。
此時鐘聲已經響過,今天是新生大會。既然錯過了,談九郎也沒有準備去。他所在的班級是三年六班,今年是最后一年。他來到班級的時候,教室中還有一個人在。
他叫諾曼?雷恩斯,是一個體重兩百斤的胖子。家中有些小錢,人緣不錯。他見談九郎走進來,笑道:“九郎,我就知道你不會去新生歡迎大會。”
談九郎將手中的包放下,在座位上坐下,回答道:“有什么好去的?每年都是那樣。”
“對啊,英雄所見略同,每年都是那套說辭,我都能背下來了。”諾曼一拍大腿,說著他背了一段校長開學典禮用的詞,見談九郎不感興趣,他神神秘秘地說道:“九郎,你知不知道,今年咱們東城學院進入內城的競爭會比往年更加激烈。”
“好像哪一年都挺激烈的吧。”談九郎想了想說道。
諾曼急眼了,“誰說的,今年一定比往年更激烈。我得到了消息,咱們學校花了高價,在其他學校挖了幾名學生。”
外城的四個中學,每年的升學人數決定了他們下一年的資源配置待遇。東城中學已經連續三年墊底了,資源配置逐年銳減,如今只有三年前的百分之三十。
不過談九郎不是很感興趣,他說道:“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反正我們也考不上。”
“說的也是。”諾曼泄氣道,對他們這些考不上的學生而言,競爭再怎么激烈,也無所謂。不過隨即他又幸災樂禍起來,“不過今年那些能考上的就慘了。說不定名額就被搶了。”
談九郎沒理他,望著窗外。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那堵三十米高的圍墻,就像是天塹一般,隔開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