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君未用晚膳便匆匆離開了。

傍晚時分，風閣的信鴿落在了林清屋子的窗框之上。

白芨上前去取下綁在鴿子腿上的信，拿毛筆蘸水刷了一下空白的紙條，待字跡緩緩浮現才交給林清。

林清看完紙條后，本是不安的心才緩緩平靜下來。

“是沈大夫？”白芨看了看紙條，“大少爺對他有恩，而且大少夫人的病之前就是他治的，也沒見他與老爺或者其他可疑的人往來，應該是個靠的住的人。小姐這下不必擔心了吧。”

林清點了點頭，“看來是我想多了，棲平或許只是簡單的叮囑罷了，是我神經崩的太緊了。”

“小姐也是擔心大少夫人。”白芨寬慰林清，“但是小姐也不能草木皆兵的累壞了自己才是。”

林清聞言笑了笑，只要她在乎的人都安然無恙，她受些累又有什么緊要的？親人在，她在這世間便又歸宿，親人去，她在這世間便是孤身一人，再無去處。所以，她的兄嫂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唯一。

但是林清不知，以后她的人生中還會增加一個視她如生命的人，而她的生命中也將多出一個生死不棄的唯一。

夜晚。

當那書架上的鈴鐺發出沉悶的‘叮鈴’聲時，林清似是等候多時一般起身進了書架背后的暗道。

還有三天就是她出閣的日子了，她的父親終于按捺不住他那顆焦躁的心了呢。

昏暗的石室，一直延伸下去的臺階，林清輕車熟路地摸黑走了下去，這條暗道早已深深地映在了她的腦海里，時不時地出現在她的夢里。這么熟悉的地方，她的人生斷裂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忘掉。

臺階的盡頭的石室里，林清看著背身而立的林獻，緩緩走了上前，“父親還是舍不得女兒呢，在女兒出嫁前都要抽空來這里對女兒叮囑一番呢，著實是個好父親呢。”

林清的語氣中是滿滿的諷刺，笑著的臉上諷刺意味更濃。

林獻也不惱不氣，轉身面色冷淡，渾厚的嗓音里夾雜陰冷，“所以，為父給你之前提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一字一句，不含一絲絲的感情。

“考慮？”林清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一樣，“父親何時給過我們機會考慮？以前沒有，現在也未曾有過。”

林獻繞過桌子上前來，盯著林清一字一句道，“不是為父沒給你們機會，而是你們根本就沒腦子考慮，當年若不是我，林家還能安然到如今，你們兩個逆子還能衣食無憂活到今天？”

“那這么說還得要謝謝你當年做的決定了？”林清目光冷的像那寒潭里的冰，他怎么可以說的這么理所當然？當年若不是因為他的虛榮心，怎會發生后面不可挽回的事情？怎么可能會嚇的大哥大冬天的跳湖自盡？一切都是因為他！

林獻一臉震驚地看著林清，“難道不是嗎？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解決途徑嗎？東陵君不是也贊成我的主意嗎？”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當年的決定，那毫無疑問是一個萬全之策！

林清一聽林獻扯出她師父，眸中頓時怒火熊熊，“你的錯不在于你解決事情的途徑，而在于你一開始就虛榮心作祟，全然不顧及后果地滿足你的虛榮心，你明明知道后果的，卻一步步地促成了那后果的發生，在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時，你卻沒有做任何舉措，眼睜睜地促成了這個后果！如今你還大言不慚地炫耀你自己的處理是如何的正確！師父贊成的只是在沒有退路時的唯一出路而已！而不是你的做法！”

“行了！總是扯這些有的沒的，為父讓你去王府了，好好將陸離的一舉一動給我匯報過來！這是命令，不是商量！”林獻怒聲道，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做法從頭到尾有何不妥，從來沒有！

林清看著氣急敗壞的林獻，笑容漸起，濃艷如花，看著林獻這般生氣，她心里倒是無比的痛快呢，這么多年，總不能只讓她和他兄長痛吧。

林獻看著林清笑靨如花，氣更是不打一出來，他一把捏住林清的下頜，“最見不得你這般模樣！”他咬牙切齒道，“你給我記著！只有我擁護的人登上皇位，林府才能安然無恙。你們才能保住你們這飄忽不定的小命！”

林清緩緩抬手，輕輕地捏住林獻捏著她下頜的手的手腕處，輕輕往外一掰，便聽見了‘咔嚓’一身，林獻便吃痛地抱住了他的那只手，抬眼憤恨地看向林清，那眼神，似是要將林清生吞活剝了一般。

“我說過了，別將你的手再往我身上放。”林清語氣輕輕，垂眸掏出手帕悠悠地擦起了手，待細細地將手擦過后，才抬眸看著林獻，“所以，你擁護的人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