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聞言心頭一驚，林獻不能生育，那她和林彬兩人……當真不是林獻的子女？但是看林獻的樣子又不像是在騙她，何況此時騙她又有什么用。

正在林清疑惑時，便聽林獻又開了口。

“此事我又礙于面子不能告訴你母親，但是你母親偏偏在一年后有了身孕。此事本該休了她，但是我愛你母親啊，我愛她……我只得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得裝作孩子是我的！但是心里又憋著一口惡氣，于是我時不時地與你母親置氣，甚至出語傷她，以至于她九個月便早產生下了林彬。”林獻說著已經滑落在地上，背靠著牢籠的門，似是沉浸在了過往的時日。

林清難以置信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母親不是那種人，她既是選了你，自然是愛你的！她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的！”

雖說慕容纓蓉去世時林清尚且年幼不知事，但是林清就是相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是啊，連你都相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而我卻被豬油蒙了心，被自己難以啟齒的自尊心所左右，是我生生害死了纓蓉。”林獻順著牢房的木欄滑落跌坐在地上，抑制許久的眼淚再也壓制不住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這般靠著牢房的欄桿無聲痛哭。

“你即是不信，如今又怎么信了？”林清嘴上雖這么問，但是心里早已經有了分析。林獻對她和林彬的態度是從皇宮內受審時開始改變的。林獻從被抓到受審期間，見到的人只有劉恣懷。

劉恣懷……劉恣懷是呂康的學生，而呂康的夫人王氏是婦科圣手。既是婦科圣手，那么治男科應該也不是問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說是劉恣懷告訴的林獻也就說的通了。

林清正這么想呢，就聽見林獻說：“那日我被劉恣懷抓了之后，是他告訴我的。是你母親知道我自尊心重，便私下悄悄找了呂康的夫人王氏，趁我酒醉偷偷替我把了脈，然后開了藥，你母親偷偷給我用藥長達一年我竟不知……如今想起那時你母親給我熬的補藥，也就說得通了。”

林獻掩面而泣，為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而泣，為自己多年來薄待兒女而泣，為自己利欲熏心殺害恩人而泣。

林清抿唇不語，定定的看著林獻，過了許久才厲聲道，“你因為猜忌害死我母親，你為了私欲殺害了呂康大人全家，你雖將我與兄長養大，卻為了利益與權位，奴役、壓榨我與兄長，你為了控制我和兄長，下藥害死大嫂，你一生都在追名逐利，到頭來卻一無所有，這都是你自己作的，你活該享不了夫妻之情，享不了兒女繞膝之樂。”林清說完已是眼眶通紅。

林獻久久沒有出聲，只是那掩面的手漸漸變成拳頭，狠狠在自己頭上砸了幾拳，“是，我不是東西，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們兄妹，可是清兒，這些年我哪有一刻活的輕松，親生兒女就在我面前，而我卻折磨著你們，自己的心里也無一刻舒適之感，這已經是老天對我的懲罰了。”

林獻抬頭仰視滿臉淚痕仰視著林清，只見林清面色依舊冷硬，便啞著嗓子哀求，“清兒，你到現在都不愿意原諒父親嗎？父親馬上就要死了！難道你還不愿意原諒我嗎！”

林清依舊無動于衷的站在那里，面色冷硬的看著林獻，沒有說一句話。這么多年的傷，哪是訴幾句苦就能原諒得了的？林獻的所作所為早已經讓她心如死灰。

林獻看著這樣的林清，心里頓時慌了起來，“清兒，我自知對你殘忍、無情，我偏袒林毓母女欺壓你，我利用你，威脅你，這都是我的不對，如今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我只希望在我臨死前你能再叫我一聲父親……我……我便心滿意足了。”

林清看著林獻那期盼的眼神，看了許久才緩緩道，“我早就沒有父親了，從你扼住我的脖子要殺掉我時，我便沒有父親了。如果世上父親都是如你這般吃兒女的肉，喝兒女的血，那我此生都不愿再提起父親這兩個字！”

林清說完轉身便離開了。

“清兒，清兒！”林獻抓著牢房的圍欄，跟瘋了一樣痛心疾首的叫著林清，“父親對不起你，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你和彬兒，我給你跪下了，求你！求你原諒我！我只是不知……才那般對你們的！”林獻跪在牢房里手抓著圍欄痛哭道。

林清腳下一頓，站在那里。

林獻跪在牢里，手抓著圍欄看著林清的背影，“清兒，我只求你原諒我，再叫我一聲父親，我九泉之下也好對你的母親有個交待。”

林清背對著林獻，聲音冰冷，一字一頓道，“你還有何顏面去見我的母親？我告訴你林獻，即便你死了，也休想再見到我母親，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林獻呆若木雞地愣在了那里，就像一具凝固了的雕像一般。

林清拉了拉頭上的斗篷，快步走了出去，斗篷下的臉上早已淚痕遍布。

劉恣懷見林清出來，便領著她出了宗人府。

“劉大人，多謝您不記前嫌讓我探看，了我心中的疑問。”林清說著深深行了一禮。

劉恣懷搖了搖頭，“王妃何必言謝，您大義滅親，實乃我等學習之標榜，能了您心中疑惑，是本官之幸。”

“劉大人言重了。”林清苦笑，她這也只是自救罷了，如若父慈子孝，她真不知有沒有勇氣來揭發自己父親的惡行。

劉恣懷四下望了望，沒見林清的馬車，便說道，“夜色已深，王妃如若孤身一人，不妨讓本官送你一程。”

林清搖了搖頭，“事情才剛了，不便勞煩大人相送了，馬車就在不遠處的巷子里，耽擱大人久了，大人快回吧。”

劉恣懷點頭，往拴馬樁前走了去。

林清也往巷子里走去，巷子里空蕩蕩的，哪有什么那車，不過是她騙劉恣懷的。見四下無人，便足尖輕點，飛身上了屋頂，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平王府。

林清身形輕巧地落在了屋前，輕手輕腳推門而入，剛反手關上門，就聽到陸離的聲音。

“三更半夜的，王妃這是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