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診脈完畢,開了藥方,侍兒照著拿藥煎藥,自不必細說。
鳳若吟一直呼呼大睡,那網上涂著迷藥,藥力霸道,不睡足兩個時辰打雷都驚醒不過來。一位丫環撒下了帳子,仍然服侍在旁邊。
拎著藥箱,太醫走到外間的花廳,恭恭敬敬,頭也不敢抬,躬身稟告道:“啟稟王爺,傷者的傷口已經妥善處理,只需按時服藥細心調養,不出七日應該無大礙!”
一只修長如玉的大手放下一盞白瓷蓋碗,緩緩轉身,在他抬眸的瞬間,整個空間都寂靜了。
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仰望向那位高貴若天際之云的男子,目露驚艷。
男子擁有顛世容顏,仿若天山之巔的白雪,潔凈到令人心生敬畏。他的美是陰柔的細膩的不動聲色的卻又神圣不可侵犯。只消一記涼涼的眼風瞟過來,足以令在場所有人噤若寒蟬。然而,世間最潔凈的男子卻穿著一身黑色,那是最深沉的顏色,仿佛陽光永遠無法照耀的幽暗。
蓮花般圣潔的容顏,卻有著撒旦般佞戾的眼眸。在他覷目看向一個人時候,幾乎無人敢與他對視。
太醫的腰彎得更低,根本不敢抬頭,誠惶誠恐。
“她確實是當今太子鳳若吟?”男子聲音清泠若泉,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佛音,即使再輕描淡寫的語氣都令人不可忽視。
“回稟王爺,卑職的確在她的肩膀發現紅色胎記,跟圖上畫得一模一樣!”太醫肯定地答道。
“好好醫治她,務必讓她活過來!”男子的聲音有著不可違抗的魔力和不容置疑的權威。這是久居上位者的自信和氣勢,與生俱來。“本王要讓她活著!”
*
睡醒黑甜的一覺,鳳若吟睜開朦朧睡眼,看著帳幔掩映,鼻端沉香陣陣,恍若仙境,她差點兒以為自己再一次穿越了。
爬起身,沒再感覺身體疼痛,只是仍然沒有力氣。鳳若吟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確定自己身置何處。
“太子殿下醒了!”一個清脆好聽的女子聲音響起,終于喚回了鳳若吟神游四海的魂魄。
只見如煙似霧的帳子外面侍立著身穿水紅衣裙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聽候吩咐。
鳳若吟伸手撥開帳幔,但外面還有一層,不過隔著薄薄的帳幔,她仍然能隱約看清那女子并不是琉璃。
這才記起她和琉璃在樹林里被羅網襲擊的事情,按理說她們該落到叛軍的手里,輕則身陷囹圄,重則身首異處,現在這是什么情況?
紅衣女子伸手撩開了外面的那層紗幔,整個人清晰地現身在鳳若吟的面前。她年約十六七歲,身材細長,長相極為俏麗。面對鳳若吟,她語言動作都很恭敬,只是眼睛里卻缺少敬重。
“奴婢名喚嫵兒,是南王殿下派來伺候太子殿下的!”
南王殿下?鳳若吟再次敲擊自己的腦殼,可惜就算敲碎了也一無所獲。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全部源于琉璃,而倉促間琉璃對她說的也是一知半解,詳細情況和人物她仍然一頭霧水,哪能記得諸如“南王殿下”這類無關緊要的人物呢。
“哦,”鳳若吟眼珠轉了轉,頓時有了主意。她能毫發無損地躺在這里養傷,還派了丫環侍候她,看來這位“南王殿下”沒有明顯惡意,至少表面上并沒有跟叛軍同流合污。雖然還是想不通為何要用網擒了她還用迷藥弄暈,但現在至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本太子已經習慣了貼身婢女琉璃的侍候,還是讓她過來吧!”
果然,聽到鳳若吟的要求之后,嫵兒面露為難之色。“這……要稟報南王殿下!”
“不過是一個婢女嘛,屁大點事兒還要稟報南王殿下……哎,你家南王殿下應該很忙吧,他不管這樣的小事!”鳳若吟盡量拿出“太子殿下”的范兒,唬著臉嚴肅地道。
可惜,她再一本正經,還是不像“太子殿下”。嫵兒已經震驚得圓睜杏目,吶吶地質疑道:“您……真是太子殿下?”說完,又自悔失言。“奴婢失言,請太子殿下恕罪!”
鳳若吟這才省起自己方才的措詞可能有問題,仔細想了想,方領悟到尊貴高雅的“太子殿下”怎能出口成臟,說什么“屁大點事兒”,這實在不雅,有損“太子殿下”的高大上形象。想到這里,她輕咳一聲,掩飾道:“呃,本宮心情不好就喜歡爆粗,莫怪莫怪!”
哪知道這不倫不類的自嘲一出口更惹得嫵兒一陣瞠目,半晌驚訝地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不自稱孤?”
孤?鳳若吟摸摸自己的嘴唇,恍然大悟道:“噢,孤……孤家寡人也!孤不喜歡這個稱謂,所以有時候就換個自稱比較新鮮嘛!”
“……”嫵兒已經被這強大的理由給震憾住了,無言以對。
“對了,立刻把朕……孤的愛婢琉璃派過來,孤……朕……孤離不開她的侍候!除了她,孤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總之就是寢食難安如芒刺背如坐針氈……”鳳若吟搜腸刮肚,把自己知道的成語都用上了,也不知道是否能掩飾自己對古言方面的貧瘠。“總而言之,你,立刻把琉璃給我送過來!”
看著一直呈雕塑狀的嫵兒嬌軀一顫,好像明顯受到驚嚇,她才醒悟過來,天吶,她的自稱太亂了,最后怎么稱起“我”來了!但是,這堆羅里八索的自稱好復雜啊!古人真是喜歡自尋煩擾,干嘛弄那么不同的自稱呢!記起來麻煩,累人又累已!
終于,嫵兒什么話都沒再說,她用警惕的目光看了鳳若吟一眼,轉身就走。
看著疾步離去的嫵兒,鳳若吟頓時明白過,此人準是向主子“南王殿下”稟報異情去了!顯然,嫵兒在懷疑她的身份,懷疑她根本就不是秦國太子鳳若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