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面上露出一絲苦笑,望著幾個屬下,有很早相識的蕭遏魯,跟著是耶律松山,然后是耶律術薛、蕭斡里剌和新近結識的耶律燕山,個個都是肝膽相照的契丹豪杰。一想到他們就這樣陷落在金人手上,如果拋下他們,自己一走了之,當真可以如他們所說,能有朝一日重振大遼,領著大軍來替他們報仇嗎?大石越想越覺得前路渺茫。正在苦思彷徨之際,外面金兵說有人找,掀帳出來,卻是李天晟。
李天晟引大石到一旁林中,大石奇怪此刻完顏海娜沒有和他一起,而那幾個金兵也好像被李天晟收買,并沒有跟著。走了一會便道:“李兄,可有什么事嗎?”李天晟道:“出了大事,我只說與你一人知道,你趕緊離開,金國皇帝快不行了。”大石聽了臉色大變:“你說什么?完顏阿骨打他……”
李天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點頭低聲道:“他們都陸續在返回會寧白城途中,此刻金軍中沒什么大將了,我與海娜會纏著粘罕,他很快會帶你們一起走,我們不想你被帶回遼東,你就趁機離開吧。”大石見李天晟說的謹慎,思前想后覺得突然,“他怎么會……那天他明明還……”李天晟搖頭:“時間緊迫,你趕緊回去,往西走,我去那邊接應你。”說著就轉身離開,還不時回頭對大石比劃,示意他趕緊行動。
耶律大石望著金兵過來,咬咬牙,回頭入帳,蕭斡里剌等都問是誰找他。大石見蕭遏魯等人,不禁熱血上涌:“術薛、蕭遏魯你們如此如此……”眾人聽了無不振奮。不多時,大石回身出來道:“來人,有沒有藥,快……”幾個金兵聽了詫異,過來探視,剛一入帳,術薛等搶上將金兵制住。
大石與換上金兵衣裝的蕭斡里剌等人往自己帳中,卻見蕭塔不煙正左顧右盼的張望,見大石回來又驚又喜,大石也笑道:“你回來了?太好了,和我們一起走。”蕭塔不煙見他身后跟著金兵,還以為他說胡話,瞪大眼睛道:“你、你說什么?”大石見她神色惶恐地望著身后,拉過她道:“你不用緊張,他們都是契丹人,我們快些出發,今天就離開這里。”蕭塔不煙更是驚訝:“離開這里?你、你知道他們皇帝出事了?”大石點頭道:“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李兄弟還在那里等我,我們即刻上路。”
當即入帳掃了一眼,心想:“既然是逃命,也沒什么可費心的,這里什么也不用帶著,只要塔不煙和眾兄弟在就夠了。”當即出來與眾人往約定的營寨西邊而去。
眾人穿過營寨,雖然也能見到金兵,但確實已經兵卒不多。而且眾人都神色詭異,顯然李天晟與蕭塔不煙所言八成不假,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可能當真有了什么不測。不多時,遠遠望見李天晟的人影,身旁有兩匹馬在吃著野草,大石心道:“他真如此相助,我先前似乎多心了,懷疑他與金人……”上前說道:“李兄弟,耶律大石今日脫險全是李兄弟的大恩,不如你也隨我一起走吧。”李天晟見身后的金兵全換了模樣,還有些納罕。
大石道:“這些全是我的屬下,李兄弟也一起走吧。”李天晟看了看,搖頭道:“耶律兄好意,小弟心領,你也知道,我是不能輕易離開的。你們這么多人,我只備了兩匹馬……”術薛道:“各位少待,我去弄些馬匹回來。”蕭斡里剌跟了去。大石回頭道:“你的意思是因為那個完顏家的女人?”
蕭塔不煙在一旁聽了有些疑惑,李天晟也有些支吾,沒有說話。大石道:“李兄弟,這事我不便多言,希望你不要因為她而被金人所利用。如今國勢艱難,我知道眼下,我根本沒有什么資格請你相助,如果李兄弟還念耶律大石是一個朋友,我很真心的請求李兄弟慷慨援手一個非常需要俠義道相助的朋友。”說著以漢人的方式向李天晟行了一個大禮。
李天晟扶著大石道:“你這是做什么……”蕭塔不煙見耶律大石這樣也深感詫異,打量李天晟:“他這個漢人相貌平平,年紀比重德還小幾歲,到底有什么地方讓他這樣看重?”后面除了蕭遏魯從兄長那里聽過耶律大石當日在上京與一個漢人相交,看了一眼松山也是很不解。李天晟要扶起大石,但大石卻奮力阻止,兩人你推我讓。驀地,遠處人聲鼎沸,術薛的喊聲夾著馬蹄聲傳來。松山道:“好像術薛回來了!”術薛遠遠喊道:“大家快走!他們追來了!”
耶律大石與李天晟一驚,轉身過來,見到術薛與蕭斡里剌趕著數匹快馬,身后一群金兵叫嚷著奔來,中間一人身材高大,騎著紅馬,手中舞著狼牙棒,正是當日擒住他的那個大將完顏婁宿,神態兇狠的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想要逃走,找死!”大石咬牙道:“來啊,大不了與你拼個同歸于盡,想要我再待在你們金人營中,那是妄想!”當即抽出一把單刀準備動手。
旁邊術薛領著幾匹馬奔來,兜了個圈,大叫:“主帥且慢,讓我去和那廝試一試,我窩在這鬼地方都快憋出病來了,要死也是我術薛先去探路!”大喝一聲提著一桿長矛就沖了出去。蕭斡里剌適才斷后,已經同金人廝殺起來,旁邊耶律松山、耶律燕山與蕭遏魯守在那里,見狀也都紛紛亮出兵刃,蕭遏魯道:“松山你護著主帥和蕭姑娘先走,燕山兄弟,我們上!”燕山點頭與蕭遏魯沖了上去。
耶律松山這邊剛叫了一聲:“大哥快走!”大石喝道:“莫要再提先走的話,我說了,要走大家一起走,要死我們也都在一起!否則耶律大石不配做你們的兄弟!”跟著看了蕭塔不煙與李天晟一眼,目光甚是堅決。李天晟望著完顏婁宿等金兵與幾個契丹人交手,心里甚是擔憂,想著該如何制止。見耶律大石過來道:“李兄弟,煩你看顧一下……”跟著與松山道:“松山……”提著兵刃就要殺入陣中。
完顏婁宿武藝超群,在整個金軍中都是一等一,與術薛相交數招,因為他還存了要活捉眾人的念頭,沒有讓手下帶上弓弩,否則區區數人,哪里耽誤得了這么多工夫。身后副都統完顏照立也提著長槍奮力拼殺,正在不可開交之際,粘罕的聲音遠遠傳來:“都給我住手!”大石與李天晟一看,粘罕帶著余睹和另外一大隊金兵趕來,旁邊一個少女正是完顏海娜,沖著李天晟遞了遞眼色,李天晟微微頷首。
完顏婁宿引著金兵退開道:“大帥,他們……”粘罕擺了擺手,走到中間打量這幾個契丹人。大石舉起兵刃道:“粘罕……”“李、李郎君,是你要放走這幾個契丹人?”李天晟打量了一下粘罕與完顏婁宿和完顏照立,支吾道:“我、我也是不得已的……”海娜大聲道:“粘罕王兄,李天晟是一時糊涂,我也勸過他……可他顧念當日之情,不聽我的……”粘罕悻悻道:“什么不得已,你可知道私自放走敵人的罪過?”李天晟道:“那么,大帥不妨借一步說話。”粘罕一怔,海娜見粘罕與李天晟往一旁走了幾步,搶在護衛之前也跟上,朝護衛橫了一眼。
婁宿、照立互望一眼,見眾人將契丹人暗中圍了大半,料想區區幾個人使不出什么花樣,哪知道這邊被盯住了,那邊粘罕卻忽然大叫:“你做什么?”婁宿、余睹等大吃一驚,紛紛上前道:“你——郡、郡主……”卻是李天晟與海娜一起挾制粘罕。完顏海娜大聲道:“婁宿,趕緊讓他們退到三丈之外,否則——我就對不住了!”婁宿用女真語道:“郡主,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海娜道:“我自然知道,不過,眼下若不聽我的,那么粘罕王兄可就會因為你受到損傷,在這個時候,我真不希望大金再有什么……有什么意外發生,還不快點退下!”
完顏婁宿見海娜語氣十分強硬,心里很是不解,但粘罕脖子下橫著李天晟的匕首,支支吾吾道:“婁宿你……不要聽……”還待說下去,李天晟用匕首一頂,道:“元帥還是不要逼我們的好,我們不想這樣做,我只要元帥看在海娜的面上賣一個人情給我,放過耶律大石等人!”這一番變故讓大石等契丹人也又驚又喜,還沒等粘罕說話,大石就走過來:“不李兄弟,你不需要欠他什么人情,當日我與粘罕、斡離不就有交易,是他們一直不肯兌現,將我與一干兄弟困在軍中。現在,粘罕,你身為一軍之主帥,難道是言而無信的人?你們就奉這樣的小人為金國英雄,真是可笑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