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蒲魯虎回頭道：“你看看我這個小妹，之前在宮里大鬧一通是為了要和你在一起，如今好容易回來見上一面又只想著父皇，她的心里幾時有過我這個大哥？”李天晟看著他有些傷感的眼神，連忙寬慰：“那倒也不是，在西域時，海娜經(jīng)常對我說起小時候你帶她在按出虎水捕魚的事，以前雖然從不說，但她心里知道，其實你這個兄長非常疼她……”
蒲魯虎沖著李天晟咧嘴一笑，“也罷，我說兄弟，今時今日，合剌這孩子既然當(dāng)上諳班勃極烈，我身為他的叔父，也并非還想同他爭什么，只是粘罕這家伙他……他野心太大，非要排除異己，兀術(shù)這小子先前與他一個鼻孔出氣，如今南征一趟，方才曉得宋人不是急切之下可以滅掉，哼，二伯父一家人的地位，我看今時也不同往日了。”李天晟有些不悅地道：“我說殿下，一大早我就聽你來來回回說了一大通，我知道你擔(dān)心海娜，我們這次回燕京來不過就是她想看望陛下，海娜和我對大金國這些紛爭絲毫沒有興趣，我們遲早還是要回西域去。”
蒲魯虎望著他連連搖頭：“高慶裔是粘罕的親信，讓海娜回來就為了要斬草除根！先前九妹美妮已經(jīng)被拿來開刀，他這家伙，根本連這些女人都不放過！”李天晟驚道：“你說什么？美妮公主怎么了？”
蒲魯虎嘆道：“這九丫頭，從小跟著兀術(shù)好勇斗狠，一心想隨軍從征，像男人一樣建功立業(yè)，對如今的大金國而言，恐怕是有些不像樣。粘罕為了掌握軍政權(quán)柄，于是找了一個女大當(dāng)婚的理由，話說回來，美妮也確實早該嫁人，因此，就為她選擇遠嫁給外邦王子，美妮反復(fù)抗?fàn)幎啻危由县Ｐg(shù)南征歸來后，我們完顏家族內(nèi)一直鬧得是不可開交！”李天晟聽了也十分詫異，“美妮公主遠嫁？到底把她嫁給誰啊？”蒲魯虎道：“過去女真的鄰邦，海東高麗王。”李天晟一驚，隨即也輕聲嘆息。
女真在立國爭雄的過程中，對海東高麗王國的關(guān)系自來甚為看重。當(dāng)年靺鞨人就有不少是生活在新羅國境內(nèi)的，后來女真人也因為靺鞨人所建立的渤海國被遼國契丹人攻占，大批遷移到新羅定居。隨著新羅王國逐漸衰亡，新崛起的是位于南部的王氏高麗。高麗在接收新羅版圖的過程中，曾對女真人聚集的曷懶甸發(fā)動過長達九年的圍攻。這九年期間，也正是遼東女真各部逐漸統(tǒng)一在完顏家族領(lǐng)導(dǎo)下，迅速壯大的時候。隨著新羅王國逐漸衰亡，新崛起的是位于南部的王氏高麗。高麗在接收新羅版圖的過程中，曾對女真人聚集的曷懶甸發(fā)動過長達九年的圍攻。這九年期間，也正是遼東女真各部逐漸統(tǒng)一在完顏家族領(lǐng)導(dǎo)下，迅速壯大的時候。
當(dāng)時長白山下的曷懶甸一帶有女真人部落多達三十處，先后受到高麗人的攻打，這些散居的女真部落派人數(shù)次向上邦遼國和族人中最強大的完顏部求救。遼國君臣對此漠不關(guān)心，自然沒有做出回應(yīng)。而完顏部首領(lǐng)烏雅束在勃極烈會議中，也感受到各部族人的紛爭較大，一些人認為，如果不聽大遼皇帝的命令擅自前往營救，遼人追究起來，完顏部肯定會招來很大麻煩。再從另一方面說，當(dāng)時高麗出動左右兩軍，水陸并進，號稱十五萬，兵力上的懸殊也很明顯，即使去救援，也不一定能成功。
在眾勃極烈的爭論中，只有血氣方剛的阿骨打站出來對大哥烏雅束說，既然高麗人眾，在威脅和欺凌我女真各部，若是因恐懼而不出兵，豈止曷懶甸一處遭殃，所有居于新羅的女真族人都將非我所有，此事之后，必然會令全部女真族人對我完顏部深感失望，堂堂完顏家族必將會遭唾棄，屆時，我們還怎能再圖大事！
烏雅束聽了阿骨打的話，明白了若因怯戰(zhàn)而失去民心的嚴重后果，從劾里缽至今完顏家族好容易取得的領(lǐng)導(dǎo)地位將功虧一簣，如何還配統(tǒng)領(lǐng)女真族人？因此，烏雅束派大將塞斡支持曷懶甸。這一次雙方互有勝敗，但高麗的損失更加巨大，最終以議和收場。經(jīng)此一戰(zhàn)，完顏家族收攏了大部散居曷懶甸的女真人。第二年烏雅束病逝，阿骨打當(dāng)之無愧繼承都勃極烈，統(tǒng)領(lǐng)整個家族，跟著就在遼東混同江畔的“頭魚宴”上喊出要帶領(lǐng)女真人與契丹人分庭抗禮的雷霆之吼！
隨著阿骨打稱帝，建立大金國，完顏家族與高麗的關(guān)系時好時壞。一來，高麗和遼國之間并沒完全斷絕往來。二來，他們與宋國也時有接觸。在高麗國方面，并不希望鄰居金國強大，越來越咄咄逼人，甚至希望聯(lián)合遼宋趁早打敗女真人，好繼續(xù)往遼東擴大高麗國的地盤。建國之初的完顏阿骨打，也知道女真和高麗關(guān)系的微妙。起初女真人主要的對手雖然是契丹遼國，然而高麗國卻在自己后方，如果后院起火，對于女真人的西征、南侵那都是十分棘手的。因此，處好與高麗的關(guān)系也是當(dāng)時金國內(nèi)部的一件大事。與之建立姻親，正是從阿骨打那會兒就有過的先例。
天輔元年，阿骨打親自寫信給高麗王求親，他甚至在書信中稱高麗為“父母之邦”。當(dāng)然，這不過是阿骨打耍弄的一點手段。雖然女真人的遠祖函普確實是從新羅國移居到遼東慢慢繁衍壯大，但當(dāng)年在新羅境內(nèi)的并不一定全是新羅人，只是這些女真先民曾經(jīng)從遼東移居在那里生活罷了，這是古代先民隨著生活條件或者躲避戰(zhàn)禍常有的事情。而阿骨打的說辭無非是想拉近與高麗的距離，信中的口氣則是自稱為“兄”，而稱對方為“弟”，一點不含糊。
盡管在高麗大臣中有人說起中原“漢匈和親”的典故，但同樣因內(nèi)部對此爭議很大，沒能成功。很快，隨著遼國被滅，宋朝京城遭到兩次攻打，高麗王終于感到女真金國氣勢如虹的赫赫威勢。到天會四年，高麗新君王楷正式向金國稱臣，自此，所有高麗王即位都要向金國上報，得到金國皇帝冊封方才作數(shù)，連紀(jì)年也都改用金朝年號為主，高麗王自己設(shè)定的年號為次。
如今的高麗國主王楷在吳乞買在位期間被扶立之時年僅十三歲，國政幾乎都由外戚李資謙和大將拓俊京把持。這拓俊京正是當(dāng)初“東北面行營都統(tǒng)”尹瓘的部將。尹瓘曾兩次領(lǐng)兵進攻長白山的曷懶甸，先敗后勝，立下過大功。最終烏雅束收復(fù)了曷懶甸，而高麗國中的議和派慢慢占據(jù)上風(fēng)，拓俊京乘勢改換門庭投靠了李資謙，搖身一變成為與女真修好的主力大臣。正是李資謙和拓俊京堅持向金國稱臣，國主王楷年幼，只得聽從。
歸附不久的高麗國，對女真占據(jù)的遼東保州一帶，曾經(jīng)幾番請旨肯求金國歸還。皇帝吳乞買先前身體尚好的時候，一再以宋國未平進行敷衍，同時，也遣使要求高麗王送還境內(nèi)所有的女真族人，這無疑也給高麗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隨著拓俊京與李資謙因爭權(quán)而自相殘殺，高麗國主王楷的王權(quán)鞏固之機漸漸顯現(xiàn)，不能不得到金國君臣的重視。
先前李資謙將兩個女兒嫁給王楷為妃，其中一個女兒還曾報訊救過王楷性命。然而，王楷處置李資謙后，依然堅決將兩個妃子罷黜，僅在生活上給與供養(yǎng)。如今王楷正當(dāng)壯年，后宮虛位，于是，粘罕等人為免除高麗君臣的事端，考慮加以籠絡(luò)，因此有意將寧國公主完顏美妮許給高麗國主為后。不過，此事引起美妮極大不滿和抗拒。
李天晟對高麗和女真過去的種種也有耳聞。但近幾年，尤其王楷在位以來發(fā)生的情況則全然不知。聽蒲魯虎說了這許多，首先想到的是這高麗國主才二十二三歲，而完顏美妮反要比他大幾歲，照常理說來有些不合適。雖然高麗已經(jīng)臣服金國，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女真固然憑借武力強大有恃無恐，可出于鞏固同盟關(guān)系，也當(dāng)顧及高麗君臣顏面和影響。高麗在海東，之所以要其臣服，顯然也是因為出兵征討太過麻煩，也不想撕破臉面。
聽蒲魯虎接著道：“其實我也舍不得美妮嫁到高麗，她之前就哀求父皇數(shù)次，說實話，父皇病情加劇，無法處理這些事情也是一個原因……李兄弟，我對海娜說什么都沒用，只有你的話她才能聽。眼下這粘罕為了一己之利，使我們家族面臨十分危險的境地，而海娜好容易才與你在一起，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她再被他們這些家伙利用，望你勸說她盡快離開這里。如今，父皇她也見到了，她的一番心意父皇自然是明白的，我想父皇他老人家也不想海娜卷入這股漩渦中。李兄弟，你一定要告知她，讓她明白。”望著蒲魯虎的樣子，李天晟沉默片刻，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