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已經(jīng)是下午，蕭突迭等見李天晟出去大半天，回來卻是滿載而歸都大為詫異，撻馬護(hù)衛(wèi)們心想：早知他能有這般收獲，先前都可以不用出去購買東西了。蕭突迭撓了撓頭道：“大王，本來我們幾個可以換乘馬兒快些趕回去，可如今這大批的東西，路上會放慢行程啊。”李天晟道：“顧不了這許多，只要離開金國，怎么處置都好，我們先上路要緊?！?/p>
眾人把這些賞賜略微整理，備好飲水，趕著馬隊就出城而去。出了燕京一路往西，一連數(shù)日，等到達(dá)西夏國境時，眾人心里才踏實，在一處鎮(zhèn)上休息一晚，將一些貨物在金夏兩邦設(shè)立的榷場市集換了許多新馬，輕裝上陣往北穿越阻卜等部落，朝謙州方向而行。
一路上，李天晟開始擔(dān)心蕭斡里剌等是否平安無事，有沒有順利找到蕭查剌阿不和耶律松山等人馬，眾人有沒什么損失，這些都是跟隨耶律大石多年的心腹之人，許多士卒也是出生入死多年，要是無緣無故葬身大漠，怎能令人安心？好容易回到可敦城下，這兩月以來耶律佛頂一直加強(qiáng)戒備，遠(yuǎn)至五六十里外都布有巡防，更派出許多探馬和暗哨來回傳遞消息。不過，蕭斡里剌和蕭查剌阿不等人早已回到謙州，各有少量損失，大多人馬都休整待命。
耶律佛頂、蕭斡里剌都出城迎接李天晟，這時可敦附近在夜里剛下過一些小雪，草原上撒著點點雪白。佛頂?shù)溃骸袄钚值芙K于回來了，這一去可教我們擔(dān)心啊。”李天晟道：“令眾位兄弟擔(dān)心，李某慚愧，我也擔(dān)心松山他們，得知他們無恙，我才放下心來?！笔捨永镓莸溃骸八缮皆诔侵?，蕭查剌阿不去往余睹大王那邊商議軍情，估計很快會回來?！?/p>
李天晟一路走，一邊說道：“可是金兵又有動靜？”佛頂?shù)溃骸跋惹拔臆娚钊氪竽疅o功而返，受了一定損失，敵人也曾因前來偷襲，我們打聽到金軍一直在大漠邊緣駐扎，沒有完全撤軍，所以余睹那邊，讓蕭查剌阿不前去相助。”李天晟道：“我此次在燕京，得知最蠻橫的粘罕已經(jīng)被金國新皇帝擱置一旁，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好消息?！?/p>
佛頂看了蕭斡里剌一眼，道：“李兄弟，或許你近一個月在路上，音訊不便，其實，我們前兩日得到消息，這個賊將粘罕已經(jīng)死了?！崩钐礻纱蟪砸惑@：“他死了？這怎么回事？”蕭斡里剌道：“說是他被金賊閑置以后，得了重病，很快就病死了?！崩钐礻蓭缀醪桓蚁嘈?，這粘罕一直十分跋扈，但與先前斡離不一樣是金國建立之初功勞最大的勇將，也是滅宋最大的元兇。如今在金國與他再次相遇，見他這樣敗亡，不知為何李天晟心里卻有些五味雜陳。
當(dāng)晚城中為李天晟、蕭突迭等設(shè)宴洗塵，酒過三巡得報，耶律余睹飛鴿傳信，金兵在皮被河城南面有所行動，他意欲請戰(zhàn)。佛頂將密信交給李天晟和蕭斡里剌，道：“好，陛下在虎思斡爾朵等待我們伐金的勝利，眼下時機(jī)終于到了，我們就給陛下和契丹大遼各部子民一個佳音，來，李兄弟，各位詳穩(wěn)，痛飲這碗，明日我們一同前往余睹大王那邊！”
蕭斡里剌和李天晟見佛頂年過五旬，精神抖擻，心下十分敬重，不過擔(dān)心這一番金軍會比上次更難對付，便有意讓佛頂繼續(xù)留守可敦城。李天晟道：“佛頂兄，以小弟之見，鎮(zhèn)守謙州那是事關(guān)大遼根本，極為緊要，東征的詔令是陛下給我們幾個將士的任務(wù)，兄長還是在此留守為好?！蹦闹痦敁]袖拒絕道：“哪里話，諸位受陛下詔命討伐金國這本不假，我也理當(dāng)遵從旨意讓各位出戰(zhàn)，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這批金賊此次是來攻我謙州地界，且李兄弟才千里迢迢回來，你們需要養(yǎng)精蓄銳，待我打跑金賊，你們大可繼續(xù)遵從圣意一舉攻入金國，為我契丹大遼收復(fù)故土，豈非一個痛痛快快地大獲全勝？”蕭斡里剌等聽了，知道太師佛頂一向威望甚高，且說一不二，當(dāng)下也不好多勸。
次日，留下幾位部將守城，眾將前往東面的皮被河城。
身為東面行軍都統(tǒng)加封東平王的耶律余睹領(lǐng)軍在皮被河城和塔懶王城駐守，這是余睹重歸契丹以后從金兵手里收復(fù)的兩座漠北小城，位于眼下大遼控制的漠北最東端，烏孤山東南。以前為遼國烏古敵烈統(tǒng)軍司所轄，然而處于和西北路招討司相交的位置，南面就是阻卜達(dá)旦部的草原。
余睹一身契丹戎裝，手提長槍，精神抖擻，再不似先前歸順金國那般忍辱受氣，與身邊眾人到城外迎接。深秋的草原氣候多變，風(fēng)勢很大，身后遼軍將士黑衣黑甲高舉大刀和長矛，其中很多軍士都是收編的漠北室韋人、達(dá)旦人、阻卜人和一些突厥人，如今遼軍雖依然有過去純粹的契丹軍、漢軍，但西遷以后也更改舊制，在西域有征召當(dāng)?shù)馗鞑孔寤旌隙傻男萝?，而謙州也有漠北各部族混合編成的新軍，他們與契丹人、漢人一樣訓(xùn)練，如今正好可以一試兵鋒。
來到軍中，余睹得知是佛頂要領(lǐng)軍前去，連忙阻攔道：“佛頂太師，你這是要搶我的功勞嗎？這里都是我拿下的，金人既然敢來進(jìn)犯，自當(dāng)由我耶律余睹首當(dāng)其沖?！笔捨永镓?、蕭查剌阿不等面面相覷，佛頂?shù)溃骸胺且?，這完顏活女父子乃害我契丹先帝的罪魁禍?zhǔn)字唬乙煞痦斠獣粫@廝，余睹大王，我敬你是大遼一等一的功臣宿將，但你莫要攔我?！?/p>
余睹看了看諸將：“唔，李軍師，你為大遼鎮(zhèn)國軍師，你來評一評理，各位都知曉，我在金賊軍中待過，對他們用兵較為熟悉，自當(dāng)出戰(zhàn)迎敵，而佛頂太師久居漠北，職責(zé)重大，理當(dāng)鎮(zhèn)守城池為好，可是如此？”佛頂扭頭道：“這是什么話，同為我契丹大遼效力，都該奮勇爭先，豈能老是窩在城中？”李天晟道：“佛頂兄，余睹詳穩(wěn)說的有些道理，如你所說，同為大遼將士當(dāng)不分彼此，同仇敵愾，金軍實力強(qiáng)大，我們在漠北西域才剛站穩(wěn)腳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詔命為我們東征金國，還是那句話，當(dāng)由我們出戰(zhàn)在先，不過余睹確實熟悉金人軍中情況，我看就由我們與余睹詳穩(wěn)一同出征，太師留守待援?！?/p>
佛頂見眾人都附和，只得忍氣應(yīng)允。余睹在地形圖上指著道：“此次金軍來的是先鋒撒里喝，軍師該熟悉這人吧?！崩钐礻牲c頭道：“嗯，他也是跟隨粘罕的老將，攻入汴梁俘虜大宋皇帝的就有他?！庇喽眯Φ溃骸笆牵钚值転闈h人，這樣的血海深仇定然牢記于心，這撒里喝在軍中有一個諢號，你可知道？”李天晟一愣，想了一想，笑道：“你是說他被人稱為啼哭郎君？”眾人不解，李天晟說道：“這撒里喝雖然帶兵也算驍勇，但一旦陷入不利之時，就常常手足無措，甚至當(dāng)眾嚎哭，所以軍中稱他為啼哭郎君?！笔捦坏?、松山、燕山等無不大笑。待眾人計議已定，便分頭去準(zhǔn)備。
燕山領(lǐng)軍為前部，在入夜時分出發(fā)，望見前面一片暗淡，正朝東邊要塞奔去，燕山命人既往南面而去。遼軍將士不解，燕山卻命令堅持加快速度進(jìn)軍。繞過一處山坡，行軍一陣，有人叫道：“都統(tǒng)，前面好像有人……”燕山領(lǐng)軍沖上。余睹領(lǐng)中軍當(dāng)先直下，李天晟為策應(yīng)，看了看他們方向，對蕭突迭道：“余睹太過冒進(jìn)，夜里行軍不容有失，你速速抄過金兵從后方相助他，我放出飛鴿知會燕山?！笔捦坏c頭，引一支輕騎往南而去。李天晟策馬上前看看了草原地形，然后勒馬抬頭望夜空，心里焦急地等待時機(jī)，希望天公作美。
燕山領(lǐng)軍一直往東，讓軍士將布袋和沿路的干草枯枝帶上，入夜時分行進(jìn)在莽莽草原……燕山奔近約定地點，看了看四周地勢起伏，心道：：“這能行嗎？”燕山傳令，大軍折向東面隱蔽，就地等候。李天晟、蕭突迭隨軍向前?？粗炜諙|面昏黑下來，夜間風(fēng)勢驟起，經(jīng)過一段草叢，前面果然傳來殺喊聲，是余睹、蕭查剌阿不等和金兵交戰(zhàn)，前方的哨兵一隊隊回來。李天晟道：“希望余睹能引敵人過來，這該就是金兵先鋒部隊。”夜風(fēng)呼嘯，草原上秋草起伏猶如陣陣?yán)藵L(fēng)勢夾雜著遠(yuǎn)處刀兵呼喊之聲，在大漠的夜色下分外可怖。
李天晟望著墨色一般的夜空，不多時看看人馬奔近，李天晟命人射出令箭，遠(yuǎn)處埋伏的人手點燃箭頭射出，猶如明亮的星辰落在草原，炸開陣陣煙火，噼噼啪啪燃起了一圈。不一會，金兵陣腳大亂，呼喝起來，燕山領(lǐng)兵殺出道：“軍師，金兵朝這里過來了，沖??！”李天晟遠(yuǎn)遠(yuǎn)張望心想：“差不多有一萬人，此刻風(fēng)勢為北風(fēng)，對我們有利，只要余睹、蕭突迭順著東面和南面分散開……”當(dāng)即也勒馬沖入陣中，接應(yīng)余睹和蕭突迭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