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煜考完就不再去國子監,卻比以前更忙,每日都見不到人影,好不容易這日在家,沈若依迫不及待的跑到沈子煜的院子,就見沐明輝也在,兩人正在下棋,沈若依走過去,默默在沈子煜身旁的位子上坐下,撐著腦袋看著棋盤,她認真的觀察著沐明輝的棋路,一點也沒注意到沈子煜的變化。
沈子煜今日邀請沐明輝來做客,早早就擔心沈若依會過來,他這妹妹愿意纏著他,他自然高興,可要是纏著他與她下棋,那就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了,那是折磨,還是地獄般的折磨,他邊下棋邊擔心,沈若依卻還是來了!看她一副很有興致的模樣,他在心中祈禱著,希望這盤棋永遠也不要下完。
沈若依可不管沈子煜的想法,現在吸引她的是沐明輝的棋路,她與沈子煜下過棋,沈子煜的棋路如他的人一樣,太過溫順,沒有多少殺傷力,多以防守為主。而沐明輝的棋路卻是攻防兼備,步步為營的同時還能兼顧整個全局動向。一局下來,沈子煜在以防守之下,雖然丟了些局部,但整體上卻還是保留了下來,沐明輝運籌帷幄,步步算計,但左邊那塊還是失守了,這樣一算下來,居然是平局。
沈若依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那日她特意去沈云鶴的書房,詢問道:“爹爹,若是收服一人為我受用,該當如何?”
沈云鶴反問道:“酒,色,權,欲,可好否?”
沈若依沉思了一會兒,道:“于他而言,都可唾手可得。”
沈云鶴摸摸胡子,一本正經的道:“智取或可行。”
想到沈云鶴那日的表情,沈若依就覺得好笑,什么‘智取’?明明就是告訴她,要給對方下套,說白點就是算計人家,也虧她爹爹說那話的時候還能一本正經,不過,沈云鶴說的沒錯,沐明輝這樣的人,也只有使計或許還有點勝算。
“二哥,我也要下棋,你陪我下一盤嘛!”沈若依拉著沈子煜的衣袖撒嬌,沈子煜為難的看著沈若依,又看看沐明輝,他就怕沈若依來這么一出,他最受不了沈若依撒嬌了,可陪沈若依下棋,那還真的無法想象。
沈子煜突然想到,這院子里可不止他一個人啊!他何不讓沐明輝陪沈若依下一盤呢?既讓沈若依下了棋,也可讓自己過了這關去。沈子煜為難看著沐明輝,似乎有求救的意味,沐明輝似乎看懂了沈子煜的意思,了然一笑,對沈若依說:“寶慧妹妹,我陪你下一局可好?”
等的就是這句話!
沈若依在心中得意一笑,面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懵懂的看著沐明輝,半響才開口道:“沐家哥哥都沒下贏我二哥,棋藝一定不怎么樣?”
那嫌棄的口氣讓沐明輝覺得有些氣惱,又有些好笑,他怎么也沒想到他會被一個四歲的小女娃嫌棄,沐明輝饒有興趣的看著沈若依,早就聽聞沈若依聰慧,又是謝女士的唯一親傳弟子,可這棋藝卻也是謝女士最為頭疼的,之前他也曾聽沈子煜談論起她時,最怕的就是與她下棋,心中的那份自尊一時之間受不了這份嫌棄,道:“這樣吧!寶慧妹妹若是贏了我,我就答應為妹妹做一件事,怎么樣?”
正中下懷。
沐明輝自己提出來,也省得沈若依再開口,而且那樣會顯得是沈若依是有意算計的,這樣正好,他自己說的,她不過是順勢而為。
沈若依昂著頭,問道:“平局怎么算?”
“平局也算是妹妹贏。”沐明輝想也沒想,利落的回答。
沈若依一下站起來,調皮一笑,道:“沐家哥哥記得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可別耍賴哦!”
沐明輝大笑兩聲,對沈若依道:“妹妹放心,到是你輸了可別哭鼻子就好。”
沈若依不悅的‘哼’了一聲,看向沈子煜,沈子煜很識趣的讓出位子,沈若依坐到位子上,拿了白子,沐明輝執黑子先手,沈若依開始就步步緊逼,防守的同時狠辣殺敵,沐明輝也由開始的不以為意,到逐漸重視,最后甚至要小心翼翼才能險些逃脫,可沐明輝卻不知道,他以為的脫險,實則是掉入了沈若依設計的更大的陷阱中。
沈若依一步一步引誘,眼看就要把沐明輝困死,沐明輝的棋藝還真是不錯,剛才與沈子煜下棋恐怕只發揮了他一半的水準,看著是死局,他卻還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沈若依早就料想他有這樣的后招,一點也不驚訝,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等現在,這看似扭轉局面,實際上卻會讓他一敗涂地,再無生還的余地。
沈若依含笑著落下關鍵一子,結束棋局。沐明輝愣愣的盯著棋盤上,一時間有些無法相信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輸了。輸給一個四歲的女娃娃!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精湛的棋藝,到底是誰傳她不會下棋的?這樣都叫不會,那他們這些人又叫什么?
沐明輝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沈若依,見她笑得一臉燦爛的看著他,他又轉頭看向旁邊的沈子煜,發現沈子煜震驚的還在看棋盤,看樣子是真的吃驚,也就是說,沈若依的棋藝連家人也不知道,這樣一個奇女子,卻早早的定了人家。沐明輝心中升起一絲惆悵和一份難以言喻的感覺,有些瑟瑟的,有些酸酸的,還有些難過,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他被這個小女娃吸引了。
沈若依含笑提醒道:“沐家哥哥可還記得你答應的事?”
沐明輝點點頭,道:“妹妹請說。”
沈若依收斂笑意,正色嚴肅的說:“我要沐家哥哥從此全心全意輔佐四皇子。”
沐明輝定定的看著沈若依,此刻心中很復雜,明知道他中了沈若依的算計,卻又無可奈何,之前是他自己提出要幫沈若依做一件事的,現在沈若依提出來了,可這種事,怎可如此輕易的答應,那可是關系到安平侯府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若是只有他一人也就罷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可這事不是他一人的生死就能解決的。
皇上至今還沒冊立太子,四皇子也確實很優秀,現在在邊關掙軍功,又有榮國公府和宣武候府支持,定國公夫人是雅妃的嫡親妹妹,廉郡王是沈若依的嫡親舅舅,這樣一來,定國公府和廉郡王府也會支持四皇子,那四皇子當上太子的機會也是眾位皇子最大的。但卻還有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皇上屬意的是誰?就他得到的消息來看,皇上真心疼愛的應該是三皇子,而不是這個表面受寵的四皇子,可皇上的那道賜婚圣旨也讓他看不懂。
榮國公任職九門提督,統領京都城內所有禁軍,沈二爺任戶部侍郎,沈三爺任大理寺卿,三位都任要職,四皇子娶了這樣家世的正妃,那不是如虎添翼嗎?皇上這樣真的是真心疼愛三皇子?
如今,沈若依不但受封‘公主’,還得皇上,太后的喜歡,加之沈若依這般聰慧,這才四歲就會幫四皇子招攬人才,說不定將來四皇子還真能登上那個位子。安平候府這些年來韜光養晦,凡事低調,就是為了選擇一位明主,不求將來權勢滔天,只求無人敢欺。
目前,四皇子的機會最大,他何不搏上一搏?
想通了,沐明輝站起身來,對沈若依拱手一禮,道:“妹妹放心,我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沈若依微微一笑,伸手解下腰間佩戴的紫玉祥云玉佩,放到棋盤上,道:“這是信物。”
沐明輝拿起玉佩,無法相信沈若依居然讓他自己拿著玉佩去找四皇子,不是應該是沈若依為他引薦的嗎?后來他從沈子煜那里得知,沈若依什么都好,就是太過懶。
鬧了這么一出,沐明輝也不多待,告辭離開,沈子煜也不多留,客氣了兩句,將人送到大門口,見沐明輝走遠了,沈子煜徑直去尋沈若依,沈若依也知道沈子煜要來找她算賬,一離開沈子煜的院子便帶著人去了皇宮,連衣物都沒來得及收拾,逃命似的出了府門。
沈子煜在得知沈若依進宮的消息時,哭笑不得,晚間時候,沈子煜把白日的事講給沈云鶴聽,本還想沈云鶴和他統一戰線,那里知道沈云鶴知道沈若依棋藝了得之后,先是驚訝,而后卻驕傲的不停夸贊,似乎對于之前被沈若依戲弄的事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后來,沈子煜一番追問下,沈若依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道:“樣樣都過于出眾是會招別人記恨的。”沈子煜也不懷疑便相信了。
沈若依那里能跟他說實話啊!前世她看似貪玩,肚子里沒有半點文墨,不過是為了掩蓋她棋藝上的突出罷了。那時,她機緣巧合的與棋圣周老對弈了一局,周老見她天賦高,便收為弟子,細心傳授畢生所學,也是周老告訴她,女子太過出眾會招人記恨,所以,她故意表現出討厭學習的樣子,可,就是那樣,她還是一樣被人陷害,最后慘死。
既然都會招人記恨,何不高調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