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裕國國王到來那日是怎樣的盛況沈若依不知道,若是她不進宮或許還可以偷溜出去看看,不過,聽宮女們說紅裕國的‘鶯兒公主’很漂亮,秦珞璃是個好奇的性子,很想去瞧瞧,可畢竟在皇宮,不好放肆,沈若依到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皇后忙著宮宴的一切事宜,沒空理會她們,因為秦珞璃這次也要參加宮宴,進宮第二日,司制坊掌事帶著最好的繡娘來給秦珞璃量體裁衣,秦珞璃從皇上昨日下午讓李公公送來的布匹中選了兩匹,沈若依也不吝嗇,把剛得的‘五色錦盤金彩繡綾’全拿出來給秦珞璃挑選,最后挑了一匹鵝黃色和一匹翠綠色的,而司珍坊會根據(jù)衣服的顏色,花紋制作出與之相配的首飾。
沈若依的皇后早在之前就準備好了,不過,福王/剛送了一套紫玉的蝴蝶頭面,沈若依見剛好有一匹淺紫色的‘錦盤金彩繡綾’,便讓司制坊也做了一身新的。晚間,皇上要在‘暢心殿’宴請紅裕國王和‘鶯兒公主’,沈若依和秦珞璃自然得去,皇上怕沈若依又躲懶,特意派李公公傳話,讓沈若依盛裝出席,而那時沈若依正慵懶的斜靠在貴妃榻上,手里拿著書,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很隨便的常服,沈若依強忍著笑,等李公公一走,沈若依才笑出聲來。
秦珞璃笑夠了,道:“寶寶,你看你都懶成什么樣了!”
沈若依沒好氣的瞪了秦珞璃一眼,慢慢起身坐起來,道:“表姐快去沐浴更衣吧!”說完徑直往內(nèi)室走去,茉莉跟隨著進去,伺候著沐浴,沈若依每次沐浴都喜歡灑些茉莉花,其他人都偏愛玫瑰,她卻偏愛茉莉,而且,她還總愛在水里泡泡,時間長了,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今日沈若依特意選了那套新做的淡紫色宮裝,梳了流蘇髻,簪福王送的那套紫玉蝴蝶頭面,腰間掛上白玉鳳凰玉佩,整個人看起來高貴而典雅。
而秦珞璃選的是鵝黃色的宮裝,頭上是那套福王特意送來的羊脂白玉雕玉蘭花的頭面,秦珞璃本來就嬌俏可愛,這樣一打扮更顯清新大方。見時辰已經(jīng)晚了,直接去了‘暢心殿’,兩人到時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殿外的太監(jiān)壓著嗓子高聲喊道:“寶慧公主駕到,秦小姐到。”
沈若依端莊的大步走進去,秦珞璃知禮的略微落后沈若依一步,跟隨著走進去,到大殿中央處,沈若依與秦珞璃同時福身道:“兒臣拜見父皇,拜見母后,父皇金安,母后萬福。”
皇上威嚴的道:“起來吧!”
兩人齊聲道:“謝父皇。”說完便站起身來,默默往兩人的位子上退去,剛進大殿,沈若依就感覺有人在盯著她看,雖然她身為公主,一直都是眾人的焦點,但那是羨慕與瞻仰的目光,和此刻這種直勾勾的審視中略帶著些憤恨的目光不同,從她感覺到這道目光開始,她就在偷偷查找著來源,最后確定是‘鶯兒公主’,沈若依拿起酒杯朝‘鶯兒公主’的方向微微一抬,勾唇淡淡一笑。
按說她與‘鶯兒公主’是第一次見,應(yīng)該沒什么過節(jié),若是真有什么招恨的地方,那就是因為夜浩,難不成這位紅裕國來的公主看上夜浩了?不過看那位公主的樣子也不像啊!若是真的看上夜浩了,以那位公主的性格估計會恨不得殺了她吧!
沈若依雖然懶,但有人窺視她的人還真的忍不了,放下手里的酒杯,微笑著看向‘鶯兒公主’的方向,問道:“鶯兒公主是覺得本宮有哪里不妥嗎?”
鶯兒公主站起身來,笑著說道:“鶯兒在紅裕時就聽聞寶慧公主的大名,今日一見,寶慧公主果真傾國傾城。”百里鶯走出位子,來到大殿中央,道:“皇上,聽聞寶慧公主是有名的才女,鶯兒愚笨,學不會那些,唯有一舞恭賀太子大喜。”
當著眾人的面,皇上也不好拒絕,可百里鶯公然挑釁沈若依,這讓皇上很是氣惱,從小寶貝著長大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給欺負了,皇上如何能忍下這口氣呢?冷冷的看著百里鶯,一句話也不說,大殿里的氣憤頓時冷了下來,眾人停下交談,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靜靜的盯著上首處的皇上。
見此,沈若依勾唇一笑,從容的站起身來,道:“父皇,既然鶯兒公主想一舞賀喜,父皇就允準了吧!兒臣還沒見過紅裕國的舞蹈,正好學習學習。”
皇上看向沈若依,見她一臉從容鎮(zhèn)定的模樣,沈若依對皇上甜甜一笑,皇上輕輕嘆口氣,不情愿的道了句“準。”百里鶯得意一笑,轉(zhuǎn)身走出大殿,轉(zhuǎn)身時還不忘挑釁的看向沈若依,沈若依失笑的搖搖頭,覺得百里鶯的舉止就跟小孩子一樣,她看向夜浩,見夜浩也在看她,不滿的嬌瞪夜浩一眼,快速收回視線。
秦珞璃湊到沈若依耳邊,壓低聲音問道:“寶寶,你會應(yīng)戰(zhàn)嗎?”
沈若依側(cè)頭看著秦珞璃,神秘一笑。外人不知道,可沈若依身邊親近的人是了解的,沈若依不僅會琴棋書畫,這舞也是跳得一絕,但沈若依卻輕易不出手,估計百里鶯在來之前就調(diào)查過,以為沈若依不會舞,這才故意用此挑釁。
從被冊封郡主賜婚開始,她就知道會成為一眾貴女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很早她就開始藏私,先是棋藝,后來為了爭取沐明輝,不得已才顯露出來,也是因為那次之后,她就被逼著老實交代,以至于她會舞這事只有身邊的人知曉。
這些年來,她雖然是公主,卻很少依仗身份壓人,就是宮宴也除非必要,不然是能躲就躲,更別說是其他府上的下帖邀約,沈若依一直都說自己懶,其實她只是不想每次出去都惹事,她的身份別人不敢明著欺負,卻會暗地里算計,而她也是個忍不住氣的人,一來二去的自然就不會安生,一次兩次的皇上會護著她,可次數(shù)多了可就不一定了,說不定還會厭惡沈若依,她躲懶,低調(diào)了這么多年,眾人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以為她不去計較就沒脾氣,就算是前幾次也都是皇上出手的,如今太子身份一定,也是時候立威了,沈若依勾唇邪笑著輕呡一口酒,給身后的茉莉遞去一個眼神,茉莉立刻領(lǐng)會的微微福身,默默退走了。
百里鶯一身大紅的舞衣緩緩從外走進大殿,到大殿中央時,百里鶯擺好姿勢,音樂響起,百里鶯開始舞動起來,不得不說百里鶯的身體柔軟度很好,看得出來是下過功夫的,不過,卻不是從小就學的,若是猜得不錯,百里鶯練舞的時間不超過三年,這樣一算下來應(yīng)該是夜浩在邊關(guān)的時候與百里鶯發(fā)生了點什么,才會讓人家心心念念這么久。
一曲結(jié)束,皇上沒有開口,下面的大臣也不敢有任何動作,百里鶯上前一步,福身一禮,道:“鶯兒獻丑了。”
皇上淡淡的道:“鶯兒公主有心了。”
百里鶯也是聰明人,知道皇上不會接話,直接轉(zhuǎn)身面向沈若依,假笑著說道:“鶯兒聽聞大周女子都能文善舞,寶慧公主定是大周女子的典范,鶯兒不才,想向?qū)毣酃饔懡桃欢!?/p>
沈若依不怒反笑,慢慢站起身來,一一看向在場所有人,最后停在百里鶯處,冷聲問道:“從本宮走進大殿,鶯兒公主就處處針對,現(xiàn)下更是當眾下戰(zhàn)書,鶯兒公主想做何啊?”沈若依一步一步緩緩向百里鶯走去,厲聲問道:“鶯兒公主若是對太子有意,直說便好,本宮可以考慮讓你入東宮做側(cè)妃。”
百里鶯嚇得后退一步,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沈若依,驚慌失措的看了眼大臣中武將的方向,回頭看向沈若依臉色蒼白的連連搖頭,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百里鶯從來沒想過沈若依會這么直接,就她所知,大周的女子都是溫婉含蓄的,卻沒想到沈若依會這么大膽,這還真的是出乎百里鶯所料。
沈若依見她這樣,心下疑惑,詢問似的看向夜浩,見他微微抬起手比了個三的手勢,沈若依更加迷惑了,移動目光看向百里鶯,審視著,百里鶯的反應(yīng)來看不像是對夜浩上心的表現(xiàn),突然,沈若依心下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順著剛才百里鶯看去的方向,在那一眾武將中,身份,年紀,又與時間相符的就只有沈子然,那么,也就是說百里鶯連番針對是因為她的三哥,沈子然。
看沈子然的樣子不但對百里鶯無意,而且還很厭惡,沈若依這輩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家人健康幸福,特別是她的三哥,沈子然,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沈子然都為她做了太多太多,若是能為其做件事,沈若依自然一萬個愿意。
百里鶯順了順氣,對上沈若依的眼睛,挑釁的道:“寶慧公主這是不敢應(yīng)戰(zhàn)?還是說寶慧公主不會跳舞?”
沈若依冷笑一聲,道:“既然要比,鶯兒公主拿什么做彩頭?”
“寶慧公主想要什么?”百里鶯不答反問。
“一個承諾。”沈若依堅定的說。
“好。”百里鶯想也不想,爽快的答應(yīng)。
百里鶯見沈若依答應(yīng)了也不再糾纏,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等待著,沈若依轉(zhuǎn)身面向上首的皇上,淺笑著福身道:“父皇,兒臣下去準備一下。”
皇上點點頭,眼中很快閃過一抹期待,沈若依福身一禮,轉(zhuǎn)身出了大殿,一盞茶的時間,四名宮女手拿一塊巨大白色棉布一人拿一角從殿外跑進來,鋪在大殿的地上,四角放上磨好的墨汁,琴聲和簫聲同時響起,眾人尋聲看去,彈琴的是太子,吹簫的是沈子然,就從陣勢上看,沈若依就已經(jīng)勝出了。
沈若依一襲白紗舞衣,赤足緩緩移動到大殿中央,如輕云般慢移,腳腕上的鈴鐺清脆悅耳,清顏白紗,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如天上的仙子般輕盈靈動,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仿佛整個人都融入了樂曲中,曲調(diào)突然停下,沈若依雙手抱胸,立在中央,一個呼吸的時間,‘咚’,大鼓的聲音突然響起,沈若依雙手張開一甩,長長的衣袖一下?lián)]了出去,力道恰到好處的沾到墨汁,揮舞著沾著墨汁的袖子掃過地上的白色棉布,留下大塊大塊的墨跡,沈若依繼續(xù)舞動著,與之前的柔美想必,現(xiàn)在更多了些剛勁。
一曲結(jié)束,眾人還沉靜在沈若依的舞姿里,久久無法回過神來,沈若依氣定神閑的走下鋪有白色棉布的地方,四名宮女一人走到一角,俯身拿起,展示在眾人眼前,原本潔白的棉布上被墨汁暈染出一幅宏偉恢弘的萬里山河圖,眾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沒有任何動作。
沈若依淺笑著福身一禮對皇上說道:“父皇,兒臣下去換身衣服就回來。”
嬌嬌軟軟的聲音讓皇上一下回過神來,看向沈若依道:“去吧!別著涼了。”
沈若依瞇眼甜甜一笑,福身道:“是。”
沈若依悠然的出了大殿,眾人才回過神來,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沈若依早就料想到的結(jié)果卻還是讓她小小的得意一下,等她在回去時就聽說皇上已經(jīng)讓人把那副畫讓人給裱起來放御書房里了,皇上高興了又是一堆好東西賞給沈若依,別人眼紅也沒用,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跳舞的同時做出這么一副畫卷,沈若依到是不以為意,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優(yōu)雅的端起酒杯,輕呡一口,含笑著看向?qū)γ妗?/p>
百里鶯是個豪爽之人,從沈若依回來時就開始坐立不安,此刻沈若依又笑著盯著她直看,索性氣憤的把手里的酒杯狠狠往桌上一放,猛的站起身來,走到沈若依面前,問道:“我輸了,說你的條件吧!”
沈若依放下手里的酒杯,慢幽幽的站起身來,俯身在百里鶯的耳邊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若是我三哥拒絕了你,便不可再做糾纏。”
百里鶯驚嚇得后退一步,不敢相信的看著沈若依,驚呼道:“你怎么會知道我喜歡沈子然?”說完了才后悔的捂住自己的嘴,尷尬的瞟向四周,沈若依掩嘴輕笑,打趣的看著百里鶯,平心而論,百里鶯的模樣并不差,嬌俏可愛的同時多了三分英氣與豪爽,除去刁蠻霸道些,就這份直率,到是讓沈若依蠻欣賞的,沈子然原也是直率之人,這些年邊關(guān)的歷練雖然成熟穩(wěn)重不少,但這直爽的性子不但沒改還比之前更甚,如今沈子然已經(jīng)是官居一品的大將軍,府里必須得有個賢惠又有能力的將軍夫人,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百里鶯。
刁蠻,任性,霸道,我行我素,直率,還一點城府也沒有,這樣的性子根本就無法為沈子然打理后宅,甚至還會為其添麻煩,前世的她就是這個樣子吧!
這世間是很現(xiàn)實的,說好聽點百里鶯是公主,實際上連大周的縣主也不如,畢竟世家中的公子小姐的婚嫁都是與家族的利益有牽扯的,空有公主之名卻無任何根基的百里鶯是任何一個世家都不愿娶這樣的人回去做當家主母的。沈家已經(jīng)是大周最顯赫的家族,沈子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官居一品的大將軍,已無須聯(lián)姻鞏固家族,若是沈子然也對其有意,沈若依也樂見其成,不過,沈子然似乎無意,而且,在沈若依看來,百里鶯并不適合做當家主母,尤其是大周境內(nèi)的世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