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湖水讓本有些倦意凌辰清醒,渾身的肌肉在他奮力前挺中繃緊,已經(jīng)三個小時了。
四周的景象幾乎沒有變化,就像在一條幽深的甬道里長跑,一成不變的黑暗使人壓力倍增。
身后的石墻已經(jīng)變成石子大小,但那平淡的聲音卻依舊跟隨著凌辰。
仿佛是從這青色的穹頂發(fā)出,整個結(jié)界范圍都能聽見:
“修習(xí)氣功需要強(qiáng)大的體魄。因為凈塵以來人類不曾體修,所以,我也只能按照古書上記載的方法來訓(xùn)練你。”
凌辰聽著他的話,吐出口腔里的水,深吸一口氣,賣力地游動起來。
讓神秘人側(cè)目的是,明明能感覺得出凌辰是在全力游泳,可他手掌和腿部撐開所產(chǎn)生的漣漪卻非常小,宛如自然界里天生的獵食者。
看來這個小子為了吃,學(xué)的本事倒是不少。呼延蒼暗自笑著。
鱷王湖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況且又是黑土帝王鱷的棲息地。
雖說今早凌辰才和浮出水面一個頭顱的帝王鱷又見了一面,可這不代表他游泳的時候就能不去想自己身下可能會是什么。
那個占據(jù)整個湖面的鱷首和從嘴中露出的如凈塵部那么高的尖牙實在是讓人無法平靜。
雖然據(jù)呼延蒼說,黑土帝王鱷只是魔獸山脈內(nèi)圍的幾位王者之一,其核心還存在著更恐怖的魔獸。
機(jī)械地運動著手臂,不知不覺間他就來到了湖中心。
一股乏力感猛地襲擊上來,凌辰一皺眉頭,感覺手臂像是注了鉛一樣沉重。
呼延蒼原本只是想試試他的身體,卻沒想到他能夠一口氣從岸邊游到湖中心,這樣的身體說是怪物也不為過。
“堅持住?!焙粞由n的聲音里帶著威嚴(yán):“你的力量不止這么點,壓榨它,揮霍它?!?/p>
“快干了?!泵髅骶蜎]力氣了,還偏要回一句。
他游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后幾乎是浮在了水面上。
呼延蒼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種方法比那些魔法師的修煉要艱苦得多,但要變強(qiáng),就得付出代價?!?/p>
凌辰咬緊牙,突然低吼一聲,渾身的肌肉再一次繃緊。
突然,身體里憑空涌出一股怪異的能量,使得他的手腳居然靈活起來,肌肉也變得柔韌而有力。
凌辰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渴望,渴望這樣的體能鍛煉,仿佛是過多的潛能在釋放。
足足再堅持了兩個小時,凌辰總算看見了對岸露出的一小截樹冠。
“要死了?!绷璩酱髿猓p手搭在岸上,暫時還沒力氣把自己從水里撐起來。
回頭一望,已經(jīng)看不見完全那塊石碑了。
但呼延蒼的聲音仍然清晰而嚴(yán)厲:“休息夠了吧?繼續(xù)?!?/p>
“夠了夠了,都快一分鐘了?!绷璩狡擦似沧?,深深蹲下,腿還有些麻。
在呼延蒼催促下,他猛地一蹬,背朝樹冠跳了過去。
連一半都沒跳上就從樹上摔了下來,值得慶幸的是,那些粗枝倒沒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傷痕。
凌辰盤腿坐在地上,抓了抓額頭。
抗擊、耐力、力量,各種鍛煉身體的方法接踵而至,被發(fā)揮到了極致。
光是最簡單的舉石就是以千斤為單位,每天如此。
而且訓(xùn)練量也日益增加,到后來神秘人居然讓黑土帝王鱷制造出巨浪讓他舉步維艱。
“小黑,你別太用勁?!绷璩胶退呀?jīng)熟了很多,苦笑道:“那個老人家的話你不用這么聽,隨便……隨便做做就好?!?/p>
說完又被黑土帝王鱷再用浪推了一把。
凌辰被水嗆了嗆,咳嗽之余,總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到不了對岸了。
如此的高壓的訓(xùn)練下,凌辰的身體卻一直保持巔峰狀態(tài)。
當(dāng)然,這跟他一吃就是上百斤肉有關(guān),但究其真正的原因,神秘人也束手無策。
這一夜,星漢燦爛。凌辰在草地上小憩,突然問:“石墻里的,我總感覺這個地方和外面有點不一樣。”
“呵呵?!睅滋斓南嗵?,兩人的關(guān)系親近了很多。彼此都了解對方的性情。
凌辰的率直也讓呼延蒼感到心安:“這里被我布置了一道結(jié)界。當(dāng)年我們面臨一場大戰(zhàn),在大戰(zhàn)前夕,我自知勝算不大,所以在這里留了后手。最重要的東西,我都寄存在了這個地方。而這里又是小黑的棲息地,黑白兩法大陸,沒多少人敢硬闖?!?/p>
“什么大戰(zhàn)?”
“這你還是不知道為妙,只能告訴你,那一次的戰(zhàn)役,導(dǎo)致我們魔靈界人類里的最強(qiáng)者幾乎全部隕落?!焓沟奈⑿Α娜粫L也全部被失蹤。”
聽到天使的微笑,凌辰一下子坐起來。
“這個公會應(yīng)該還在吧?”
“在,還號稱最強(qiáng)?!?/p>
“呵呵。可惜啊……”呼延蒼沉默起來。
見此凌辰也不再追問,躺回草地,呆望繁星,開始回想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也好作以后的打算。
如果能變強(qiáng)的話,他是一定要回一趟斯洛城的。
那個梁鵲不過是個紈绔,學(xué)習(xí)魔法恐怕也是城主給他安排的。
真正讓凌辰上心的還是徐凱。這一個月,詹爾就要慢慢恢復(fù)實力,徐凱真的就那么無所謂?
凌辰不相信。
他之所以對詹爾這般打壓,據(jù)說就是因為當(dāng)初出面邀請船長時被后者冷言拒絕。
這種人不可能放任詹爾恢復(fù)實力的。
而且十年之約將至,想起記憶深處那三個無比溫暖的身影。
凌辰握了握拳。
“小子……凌辰?!焙粞由n叫醒了凌辰,問道:“你身上那把龍滅哪來的?”
“搶的。從幾個遠(yuǎn)古巨人手里。”
“呵呵,真有運氣。天魔者恐怕都不一定辦得到。”
“天魔者?霸國魔法師嗎?”
“比霸國法師強(qiáng)得多。”
“這把刀看起來有這么珍貴嗎?”少年不信,把那把紫黑色的太刀從空間戒指里抽出來。
“嗯?你不受影響?”呼延蒼第一次顯露出驚訝:“雖然這東西的血氣已經(jīng)幾乎磨滅了,但卻不是常人能夠使用的。
“至于說特不特別。這龍滅是由遠(yuǎn)古第二龍王亞薩羅斯的一根龍爪制成的?!?/p>
凌辰微微一愣,也算是飽讀藏書,當(dāng)然知道龍王的傳說。
神話里,龍王、魔神就是天地間最強(qiáng)的存在。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yīng)該就是搶了龍滅之后,然后被小黑誤打誤撞吞進(jìn)了肚子里吧?!?/p>
“呃……”事情過了幾天,凌辰還是有點尷尬。
“那你這件衣服,是誰給你的?”
凌辰下意識地摸起攤在地上的純黑灰火紋長袍,說:“這件?這個是小時候有人托院長給我的,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p>
“院長?”
“我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p>
“這樣……”呼延蒼淡淡道:“你這件衣服很特別,恐怕是你那么多次死里逃生的一個原因。它的防御力時有時無,材質(zhì)不明,很古怪啊??傊?,你收好吧?!?/p>
“當(dāng)然?!睂τ诹璩蕉裕@件衣服不僅僅是保命符,而且還是跟摯友約定的一個象征。
遠(yuǎn)古巨龍的氣息遠(yuǎn)遠(yuǎn)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那股強(qiáng)大的龍魂會侵襲人的靈魂,一些沒有實力的人直接會在這種靈魂余震下暴死。
可是,呼延蒼深知這個毛頭小子騙自己根本沒有好處。
忽然,他想起凌辰清洗黑袍上的血跡時黑土帝王鱷發(fā)出的低吟。
微微蹙眉,呼延蒼漂浮在高空中,深思起來。
翌日,晨光慢慢地蔓上水面,深藍(lán)色的深湖被風(fēng)吹起粼粼波光,白云被朝陽的粉暈染醉,輕飄飄的,在青色的穹頂下東倒西歪。
遠(yuǎn)處偶爾飛掠而過的鷹隼,林間尚未被蒸騰的山嵐,清脆嘹亮的雀啼,都在訴說這個早晨的美好。
那個赤裸著上身的少年端坐在石墻前,平靜的眼神里泛著波動。
今天,就要開始學(xué)習(xí)氣了。
“凌辰,我的時間只剩兩個星期了?!焙粞由n看到了凌辰眼里的渴望,道:“今天,就正式開始吧,氣的修煉!”
這一刻,輕風(fēng)吹襲,天清氣朗。
隨著呼延蒼話音落下,凌辰面前的石墻漸漸亮起了濃郁的幽光,視野里的一切變得模糊,卻不似入夜。
那古老的石墻上張開一道極其艱澀繁復(fù)的刻印,緊接著一幅又一幅星陣圖和無數(shù)的紫色符文飄出,統(tǒng)統(tǒng)吸納進(jìn)了凌辰的腦海里。
“這是我很久以前在一個古老的山脈里發(fā)現(xiàn)的壁畫,雖然就三幅圖,但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我才把它們刻印在了自己腦海里。依照其他古書的一些指證表明,這應(yīng)該就是氣功的修煉方法和境界。”
此刻的凌辰卻無暇再去聽他的話,他的腦子在那符文飄入的瞬間,像是被狠狠地鑿了一錘。
龐大的信息量沖擊讓凌辰眼前發(fā)黑,頭昏腦脹,像是一下子讀了三十本書。
突然,翻騰的腦海中立起一幅古畫,壁畫很大,大得凌辰在腦海中閱讀它的時候根本看不清全貌。
壁畫上有許多如同火柴人一樣的圖像,有的在搬運物品,有的在勇斗蠻獸,有的在舉著長矛跑步,有的在河里沐浴。
這些一個個分散開的表達(dá)十分簡陋,但卻非常易懂。
可這,跟氣有什么關(guān)系?
凌辰看了一眼,就渾身是汗,連忙搖搖頭,收回了精神力。
“怎么樣,不簡單吧?”呼延蒼嘴角好像嗆著笑意:“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能看第一幅圖?!?/p>
凌辰點點頭,道:“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接下來就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感悟氣流。假如這一步你做不到,那么一切都是虛妄。你現(xiàn)在閉上雙眼,調(diào)整呼吸,讓自己跟這個世界的呼吸同調(diào)。”
凌辰聞言,緩緩閉上雙眼,在幾次深呼吸后,便靜坐著如同雕像一般紋絲不動。
“和世界的呼吸同調(diào)?”凌辰心里暗忖,不太懂意思。
“寰宇之內(nèi),氣,無處不在,無形無態(tài),它時刻變化著,要感受氣,需要非常強(qiáng)的直覺和融入自然的能力,也可以說,自然的野性?!焙粞由n幽幽地道。
然而,凌辰卯足了力氣,卻怎么也找不到,閉上眼睛之后除了周圍的細(xì)風(fēng),什么也沒感受到。
很快,半個小時就過去了,凌辰突然睜開眼睛,一頭栽倒在地上,抱怨道:“呼,好難啊,肚子好餓?!?/p>
“那就去吃點東西吧,這事急不來?!焙粞由n表現(xiàn)得很平靜,感受氣流不是一件簡單事。
他只是沒想到凌辰才第一次禪坐就能堅持半個小時絲毫不動彈。
他是不知道這十年來凌辰為了感悟元素,每天都要靜坐。
兩天時間里,凌辰每每鍛煉完身體就端坐于樹下坐禪。
在無數(shù)次嘗試后,他的呼吸日趨平緩,發(fā)出的聲音也細(xì)若蚊吶,最終仿佛化入了空氣中,不存在了似的。
突然,凌辰的精神好像觸碰到某樣神秘的力量,像是一種維系,一根紐帶,又好像只是一粒微塵,一縷細(xì)風(fēng)。
難以名狀的感覺浮上心頭,凌辰眉峰一鎖,仿佛抓住了什么。
“驚人的天賦,如果能修煉魔法,會是天才?!焙粞由n喃喃贊嘆著,又想起什么,那滄桑的臉上浮現(xiàn)起一絲擔(dān)憂。
凌辰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他的心神若如沉入了自然中,仿佛和天地融為一體。
一道詭異的靈光閃現(xiàn),凌辰發(fā)現(xiàn)自己觸碰到了,周圍那些流動著的氣流,在旋轉(zhuǎn)、運動、升騰、降落。
它們在歡呼中游動,又在悲傷中靜落。
“接下來呢?”凌辰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兩個人心中一塊沉重的石頭緩緩落地。
呼延蒼長舒一口氣,沉吟片刻,只吐出兩個字:“運氣?!?/p>
“運氣的第一步,就是嘗試調(diào)動這氣流。這個,你得自行體悟了?!?/p>
聽完呼延蒼的解釋,凌辰?jīng)]有絲毫遲疑,立刻閉上雙眼。
十分鐘后,他完美地進(jìn)入了禪坐狀態(tài)。
緊接著,凌辰抬起自己的右手,緊蹙雙眉,調(diào)動起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嘗試引動氣流。
呼延蒼所言不假,那么精神力和氣流之間哪里來的聯(lián)系呢?它們之間的介質(zhì)是什么?
凌辰在心里不斷地思索著,忽然感覺到一絲奇異的波動,似乎有某一種莫名的東西。
它奇特?zé)o比,無法抓摸、無法名狀,但卻好像一直存在著,和這氣流一樣浮動。
原以為此舉又要花去的幾天的呼延蒼忽然神色一變,只見還未過一刻鐘,一絲半透明而細(xì)微的氣流緩緩地游動著,朝凌辰手掌游去,片刻后便聚成一顆珍珠大小的氣旋。
這是!呼延蒼盯著他手上那仿佛有靈性般的氣旋,久久難以言語。
他沒有想到,連自己都花了一個月才引動起氣,而精神力弱了千百倍的凌辰竟然如此簡單掌握了。
徙然睜開眼睛,透明而細(xì)微的氣流再一次朝凌辰手掌聚集。
片刻后,一個豆粒大小的氣旋凝聚起來。
凌辰興奮地望著那氣旋,心里一狠,又加了一把力,想要一試極限。
“停下?!焙粞由n連忙喝道。
不出他所料,那豆粒大小的氣旋猛地渙散爆裂開來。
凌辰被反震力轟出數(shù)十米,一骨碌砸在樹上。
“噗!”凌辰驚駭?shù)赝莸厣献约和鲁鰜淼难?,捂著胸口,眼眸里卻閃過興奮:“真痛啊。要是普通人的身體來,還真不是開玩笑?!?/p>
“那是當(dāng)然,”呼延蒼見他沒什么大礙,心里的喜悅跟凌辰也算是相差無幾了:“而且,你剛才只是被它的波動彈開,要是接下剛才那一擊,可能現(xiàn)在就沒有這么輕松了。”
“嘿嘿,”凌辰淺淺一笑道:“不過,要是我能掌握的話……”
少年抬起頭,眼神中彌漫起狂熱。
多少年了,那個無比想要學(xué)習(xí)魔法變強(qiáng)的少年,終于有了蛻變的機(jī)會。
從今天起,撥云見日。凌辰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