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跡低頭,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
如果兩年前那場災難,安沐沒有死的話……
如果沒有死的話……
那么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安沐本人……
可是,若是她沒死,為什么沒有找自己報復?
安沐應該……恨死自己了才對啊……
冰跡到現在都不敢去回想那個夜晚所看到的安沐的眼神。
破釜沉舟一般的決絕果斷,帶著退無可退的絕望。
是他害死了她……
沒錯,是他害死了她。
他原本以為這所有的計劃天衣無縫,消滅安家,與安蓉訂婚,他以為這些全都會按著自己意料中的步驟一步步發展。
可是,到頭來,他還是錯了。
錯的徹底,錯的離譜。
安沐的身影從羅斯大廈天臺墜落的那一刻,他全身仿佛血液逆流,心臟讀秒隨后暫停跳動,只是一剎那的功夫,渾身上下力氣都被抽空。
他原本以為他該慶幸的。
可是當安沐真的死在他這雙手里的時候,他身體在不受控制地傳出劇烈的痛意。
安沐,死了。
他派下去的人并沒有找到安沐的尸體,可是地上那一灘刺眼的血水告訴著他,這些血液來自安沐。
來自那個被他設計陷害奪走了一切,現在甚至奪走了生命的少女。
她原本……是那么愛自己的。
冰跡閉眼,回憶一遍遍重播,他對安沐好,對安沐許下那么多諾言,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摧毀安家。
可是他似乎沒有料到,心,是不聽自己控制的。
安沐死后的那段日子,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出現安沐臨死前的模樣,仿佛一個夢魘,要將他逼到盡頭。
他都快瘋了!
他做了些什么啊,他將一個無辜的少女就這樣,徹底的,摧毀了。
于是前幾日再次見到那張臉的那一刻,心臟,過血一般的發麻。
是她嗎,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他怎么會記錯,這分明,這分明是安沐的臉啊……
可是,如果是安沐,為什么會對自己露出那種眼神。
那種毫無波瀾無動于衷的眼神。
宛若將他當做一個陌生人一般疏離冷漠。
冰跡不敢相信,她不是安沐,她是安德烈·修帶來的女孩子,她叫步驚瀾,她看著自己的目光,仿佛看著一個路人。
安沐,我若是將她當做你,來贖罪,你會原諒我嗎……
寬恕我一些吧……這兩年來的折磨懲罰,我都已經承受得夠多了……
這是你在給我機會重新對你好嗎……
冰跡仿佛將步驚瀾當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看著她,就會在她身上重疊無數安沐的影子。
過去潮水一般將他吞沒,那些安沐帶給他的所有感動,那些他親手丟棄的所有溫暖,在這一刻重新席卷而來,一點一滴在告訴他,兩年前那件事情錯得有多徹底。
可是冰跡無法預料的是,他們的人生軌跡已經徹底改變了,安沐已經死了,不管是在世人的腦海里,還是步驚瀾身上。很久很久以后,他都注定得不到步驚瀾。
過去的安沐,竟成了他身邊所剩下的,唯一的,可笑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