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江晨來說,這還真是算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疾步走到地下停車場開了車,將近期入手的高性能小車在夜色朦朧的寬敞大路上開得飛快。可即便是他車技再好再熟練,等他到達了目的地的時候時,也差不多是十二點了。
在急診兒科的科室內,他一眼看到了坐在床上滿臉焦急與心疼的林瑾瑜,也看到了躺在她懷里背對著門口方向的小小身影。
大約是看在譚錦書的面子上,又或是因為這一段時間正好沒有人前來看診,而林鳶也不是鬧得很厲害了,于是秦弈在知道江晨也要過來的消息之后,也就沒有讓這對母女去外頭冰冷的長凳上等,而是讓她們呆在房間內的小床上。
同時,他還指導了林瑾瑜一些按摩止痛的方法,以減輕一些孩子的痛楚。
林瑾瑜此時正低著頭,手心里攥著林鳶的手,手指在上邊幾個穴位處按壓,手指因為長時間的按揉已按得酸疼,但她卻不敢停止,生怕自己停了手之后,女兒的不適感又會增強。
林鳶則是不適地縮著身子,腦袋往林瑾瑜身上鉆,就像是雛鳥在尋求安全感一樣。
林瑾瑜這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家女兒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江晨過來了,反倒是那醫生先反應過來,在看到江晨直直走向林瑾瑜時出聲提醒道:“林小姐,你看下,是不是你等的人來了。”
林瑾瑜在聽到這話時一下子就抬起了頭,自從與江晨重逢開始,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期待看到他的到來,感動與驚喜的感情毫不掩飾地從目光中傳達給對方。
他在林瑾瑜期待的目光中走到她身邊,抬手伸手輕輕撫摸林鳶的頭,低聲說道:“我來了。”
這一句簡單的話讓林瑾瑜差點哭出聲來,在她尚未失態之前,林鳶感受到江晨手心的熱度轉過頭來,睜開眼以后,認出了眼前的人,淚眼汪汪地糯聲說出幾個詞句:“叔叔,好難受,可是要扎針,我害怕……”話還沒說幾句,她又成了那一副癟著嘴,快要哭了的模樣。
“別怕,叔叔在這。”江晨簡單地安慰了一下林鳶,手心處稍稍用力按了按她的頭發,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隨后他轉頭和林瑾瑜說道,“我來抱一會兒,你去辦住院手續吧!我只需要按著這兒就可以了嗎?還有哪里需要按的嗎?”
江晨也是知道按穴位療法的,他小時候身體也算不上好,但是卻也不樂意去醫院,總是對那里有種莫名的排斥感,于是他大多數的病都是通過中醫手段治療的,所以他一見林瑾瑜這架勢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瑾瑜點點頭,正想告訴江晨穴位位置,就見秦弈從位子上起來,站到江晨身邊主動將講解穴位的活給攬了下來,于是她便直接起身要往外走。可是這時,聽到“住院”兩個字的林鳶卻在這時又開始鬧了起來。
原本林鳶因著疼痛時間過長加上到了睡覺時間而半睡半醒的,正放松地打算隨著江晨柔和的力道而躺入對方懷中,然而在捕捉到敏感詞之后她卻瞬間清醒了過來,一下子就扯住林瑾瑜的衣服不撒手了。
“不要住院,我不住院……媽媽我要回家。不住院,住院好疼,每天都要扎針……”聽到住院,好不容易停止住哭聲的林鳶又開始哭了起來。也因為她先前哭了太久,所以她現在哭的時候一抽一抽的,聽起來尤其凄慘。
“小鳶乖……”江晨溫柔地將林鳶的手從林瑾瑜的衣服上拉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同時給了林瑾瑜一個眼神,示意她先走。
而他自己則是在林瑾瑜走后移到了她剛才站著的位置上,背對門,擋住了林鳶看向門口的視線,低聲說著話,安撫著進入了恐懼之中的林鳶。
很快,林瑾瑜就辦好了入院手續,于是林鳶就被安排到了一間單人病房里,病房看起來干凈清楚,條件還算不錯,應該也是因著譚錦書的名頭才給安排的小包間,但是價錢卻也不比那雙人多人貴到哪去。
坐在病床上準備扎針的時候,林鳶在林瑾瑜懷中瑟瑟發抖,目帶驚懼地看著護士姐姐手上拿著一個比普通的輸液針還大上一些的奇怪針頭調試,然后拉著她的手,給她扎上了橡皮管子,冰涼的碘伏被涂上了手背,揮發時帶走了體表的一絲熱度。
那是現在住院時常用的留置針,不管住院期間輸液多少次,都只需要扎這一針就好了。林鳶就是因為在急診科室被江晨和秦弈普及了這種針頭,這才被乖乖抱到住院部的病床上。
這一幕幕熟悉的景象讓她的身體在還未扎針之前就回憶起了打點滴時的痛感,她一下子就癟了嘴,小嘴抖了抖,小手不安分地想擺脫林瑾瑜扣著她手腕的禁錮而往回縮,眼看著就要哭了。
“小鳶,你今天小提琴學了什么曲子?”江晨忽然在一邊問她。
“就是……一首練習曲,不算是曲子。”林鳶盯著護士姐姐的針頭回答道。
“那你學會了嗎?”
“學會啦!老師說我只看了一兩遍演示就會了,演奏技巧掌握得很快呢!”
“小鳶真棒!對了,我今天還帶來了一本好玩的書,是關于小提琴的,名字叫……”江晨贊許地笑了,之后便拿了自己的包,低下頭的同時將手伸到包里翻動著,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
江晨話說了一半便沒了聲音,林鳶也十分好奇,就轉過頭往江晨那邊探著腦袋,想看他拿出來的是什么東西——而此時,耳邊傳來了拉開膠布的響聲。
她聽到聲音時抖了一下,還以為是護士姐姐要給她扎針了。可當她往那邊看去時,才發現留置針已經是扎進自己的血管里了,透明的液體正順著管子流入她的身體,而護士姐姐是在扯膠帶幫她貼上好固定針頭。
她眨了眨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聽護士收起了醫療用具,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夸贊她道:“好啦,勇敢的小姑娘!”
她這才意識到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而后被放在病床上,抱著江晨拿給她的那本書卻無心翻看,隨著藥劑進入身體內及慢慢緩和下來的疼痛而進入了夢鄉。
聽著林鳶平穩的呼吸聲與安然的睡臉,林瑾瑜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才終于是松了下來。
她看著站在床邊陪同的江晨,心中的歉疚頓時襲來:“今晚麻煩你了,這么晚還讓你過來一趟,真的……很抱歉。”
“不需要跟我說抱歉。”江晨嘆了口氣,看著林瑾瑜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只要是為你做的事,我都不覺得麻煩。如果以后你有什么急事,直接來找我,不管我那時候在哪,不管我那時候在做什么,我都會盡快回到你身邊。”
林瑾瑜覺得今晚自己的精神狀態尤其脆弱,竟然會被江晨這么幾句簡單的話給弄得眼眶濕紅,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嗯”,而后嗓音微啞地說道:“很晚了,你回去吧,我在這照顧她就好了,明天你還要上班的……回家的路上當心些。”
江晨搖了搖頭:“我今晚不回去,留在這里陪你。”
“噢,那你睡這兒吧,可能睡起來不太舒服……”林瑾瑜從坐著的家屬陪床上起來,想把這位置讓給江晨,卻沒想到江晨往她這兒走了兩步,直接按著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回了小床上,自己也順著摟著她肩膀的姿勢坐在了她身邊,兩個人靠在一起。
林瑾瑜迷茫地看著他,江晨將手搭在她的頭上,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林瑾瑜順著這力道被按在了他的心口處,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擊在她的鼓膜,在安靜的病房里尤為清晰。
這個姿勢過于曖昧,林瑾瑜的臉慢慢地就紅了,不安地稍稍掙動著想要起身:“你這是做什么?我還要給小鳶看點滴呢,別鬧……”此時的她并沒有注意到,她說這話的語氣跟同情人撒嬌沒什么兩樣,一樣的軟糯。
江晨按著她腦袋順著她柔順的頭發撫摸,就像是先前安撫林鳶那樣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發絲,從頭頂處撫摸到頸部,然后再返回頭頂,這樣一次次地循環著。
“現在是凌晨一點半,你已經擔驚受怕了這么久,不累嗎?我是男人,少睡一點沒什么關系。”江晨一邊撫著她的頭發一邊低聲說道,“放心睡吧,這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