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走到許老太太跟前,將剛才問楊柳的都說了一遍。
楊柳原是老太太給許榮錦的,誰知去了桑園后楊柳的哥哥卻是得了府里的賞,不僅砸了別人的店,竟猝在店里。
店主倒是知道這許府里的丫頭個個水靈,便說要娶楊柳了事。楊柳哪里肯,桑園里何氏根本不理會她,到底是吳嬤嬤說雪中送炭的情有的人會記一輩子的,許榮錦也有此意,便把楊柳的事一一了結。
楊柳感激,也就一心為許榮錦了。
楊柳倒是將許榮錦來時交代的都說了一遍,又加上了打發李嬤嬤的事。
聽到這里何氏溫婉的臉上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冷意。
許老太太拉起她的手,似責備又似安撫的說著:“這次可是你的疏忽了。若要用人,你只管找我身邊的薛嬤嬤,她最會挑人的。一個嬤嬤罷了,由著四丫頭去吧。如今主要的事還是得讓你取代了老二媳婦才好。”
何氏低聲應下,心想:許老太太到底還是心疼四小姐的,即使今日這樣怪罪了她,到底也比對自己的孩子親,嫡就是嫡,庶就是庶。
何氏抓著帕子的手微微縮緊,想到許老太太的話臉上也泛起潮紅。取代王氏么?
一行人進了西廂,許榮寧倚在榻上,穿著家常的孔雀藍的長裙,與青紫色的衫子,外罩一件朱紅的百蝶飛舞披風,向來人頷首行禮。
許榮寧今年十八,及笄之年便嫁入了溫家。
一旁兩位小姐是溫大小姐溫秀嵐和溫二小姐溫秀煙也起身行禮。
溫秀嵐一身淡黃色的衫子配著天青花鳥裙,頭綰著朝云髻,眉如新月,眼中帶露,讓人感到安靜。
溫秀煙便俏皮些,洋紅色的牡丹裙上著一件淺山茶色的衫子,靈蛇髻更是顯得整個人靈動可愛,眼中熠熠生輝。
大太太坐到了許榮寧身旁,拉著她的手,眼中帶笑,“寧兒,可感覺好些了?”
許榮寧臉龐緋紅,眼中流露出做母親的欣喜,點頭應著。許榮晴也含笑的看著許榮寧。
許榮寧指了指身后的兩位小姐,“六妹今日第一次見溫家小姐這時秀嵐,這是秀煙。”
許榮宣依舊怯怯的從許榮安身后踏出,微微屈膝。溫秀嵐端莊回禮,溫秀煙倒是燦爛的笑著回了禮。
”今日四妹妹也回來了。“許榮寧看著站在王氏身后的許榮錦。
許榮錦行禮回道:”是呢!知道姐姐也回來了,便來看看。“
王氏看著許榮寧的模樣,心中也喜悅,便示意陳嬤嬤將備好的碎布交予許榮寧的大丫頭秋月。
陳氏上去行禮,”大姑奶奶好。這是太太的一點薄禮。”
三太太伍氏也示意桂嬤嬤將百家布遞給秋月,許榮寧笑意滿滿,“我針線不好,勞煩二位嬸嬸了。“
溫秀煙揚起笑容,“二表嬸嬸,是不是再過個小半年,我就有小侄子了?”
溫秀嵐忙遞了眼神給溫秀煙,溫秀煙原本明媚的臉上暗了許多。
“到時候有你這個機靈鬼鬧的!”方氏也接了話。屋子里的人都呵呵的笑著,溫秀煙再次揚起了笑容。
許榮寧看許榮錦不說話,關切的問:“四丫頭,祖母又為難二嬸嬸了么?”
這話一出,屋中的氣氛便凝固了,方氏輕輕咳嗽了一聲,許榮晴也望著許榮寧搖頭。
場面尷尬起來,許榮錦走到許榮寧面前,說道:“大姐姐,誤會了。”
溫秀煙鼓鼓嘴,悄聲道:“祖姑母會這樣做嗎?”
溫秀煙向溫秀嵐看去,溫秀嵐瞪了她一眼,便欣賞其茶碗上的釉上彩。
許榮錦瞥了一樣溫家小姐,又道:“今日原是我來遲了,祖母責罰也是有的。后來祖母說姐姐回來了,讓我來瞧瞧,也就免了責罰。說來還是大姐姐的功勞呢!”
王氏欣慰的握住陳嬤嬤的手,還有些擔心許榮錦會說出從前那樣的話來。
陳嬤嬤也笑著拍了拍王氏的手,再不多言。許榮寧見許榮錦如今這被打磨的性子,不由得皺了皺眉。
許榮錦嘆道:“到底姐姐還是傷神了。”許榮寧倒有些哭笑不得了,“你這丫頭啊!”一屋子的人又恢復了開始的熱鬧。
坐了一盞茶的時間,王氏便起身相告,“叨擾你有些時日了,有孕的人不能勞神的。”
許榮寧點了點頭,“二嬸嬸不再留留?”
王氏搖搖頭,向窗外望去,道:“有孕的是嗜睡一些的,我瞧著你是有些困倦了,快歇歇吧!再者你四妹妹回來還未安頓呢!”
許榮銘上前一步,扶過王氏,“母親,走吧!”
方氏也頷首,許榮晴起身行禮。許榮銘,許榮錦也依次向大太太和三太太行了禮,退了出去。
二房的女眷一走,三太太伍氏也起身了,淡淡道,“你有身子,就不打擾了。”
伍氏性子冷淡,方氏同許榮寧她們也不做挽留,只好頷首。
人散后,方氏愛女,便去了廚房為許榮寧安排食膳。屋中只剩了大房的二位小姐與溫家小姐。
溫秀煙滿腹疑惑,不知從何說起,倒是溫秀嵐看了出來,不經意的問著,“從前見四小姐的時候都是年節上也沒接觸過,今日接觸了,不似三弟說的那樣,有活潑勁。”
說完,溫秀嵐便看向許榮寧,溫秀煙也投來目光,許榮晴只瞥了她們一眼,靜靜的低頭喝茶。
許榮寧冷笑,“這足以見得祖母的手段高明,四丫頭也是委屈了!”
溫秀嵐與溫秀煙有些吃驚,從未見過許榮寧這般。
溫秀煙忙問道:“手段?”
許榮寧點了點頭,這幾年在溫家許榮寧也學到不少內宅的手段。溫家的老人無人不知這位許老太太從前小姐時的鐵腕之力。
“我四妹妹一個嫡親的小姐,這一年來卻是跟這姨娘住,你們怎會知道?”溫秀嵐皺眉,“祖姑母不是嫡庶尊卑不分之人啊?”
許榮寧接著說道:“不是祖母她不分,而是祖母要仰仗何家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讓許家從官商成為皇商,何氏的嫡姐是什么樣的地位,你們也都知道吧!不然怎會讓姑姑進宮。可惜以許家從商這一條,姑姑進宮也只能是個宮女。”
許榮寧口中的姑姑就是如今宮中正五品服儀許由琬。
許由琬與許由坤是同胞所生,許榮寧在出家前也只見過這個姑姑幾面。
許由琬倒是與許榮錦親密些,時常有書信來往,不時托人為許榮銘許榮錦兩姐妹擇選書籍,給她們送來。
溫秀煙瞪大眼睛問道:“可大嫂嫂的舅舅不是正在北方打仗的忠靖侯方侯爺么?”
許榮寧聽溫秀煙一提這位舅舅,許榮寧便冷漠了許多,她母親與方家的關系不過是明面給外人看到罷了。
溫秀嵐見許榮寧面色不對,便將溫秀煙拉到身旁,低聲斥道:“讓你多嘴!”
許榮寧冷哼了一聲,“也不怪她不知道,我也只是看出來的而已,未有證實。”溫秀煙被許榮寧的面色唬住了,不敢再說話。
許榮晴緩緩抬頭,漫不經心的玩著指甲,“姐姐乏了,你們也去歇歇吧,我守著姐姐就好。”
溫秀嵐明白她們姊妹也要說會話,便應下了,拉著溫秀煙去了另一間廂房歇息。
許榮晴見那二人離開后,便坐到許榮寧身邊,“姐姐,這些年我也留意著,母親她……”
許榮寧拉起許榮晴的手,安撫道:“晴兒,姐姐不想你知道這些事情,但我有什么也不會瞞你,母親她……”
話未說完,許榮寧的大丫頭秋蟬便轉身進來,神色緊張。“大小姐,太太過來了。”
兩人默默看了一眼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