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晚上10點,長長的世紀大道,這條白天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擁擠不堪的街道,就顯得寬闊而安靜。
稀稀落落的行人,街道兩邊時尚的建筑物,飛快地向后掠去。
坐在出租車里的楊若雯,被手提袋里手機的震動驚得一個機靈。
大大的手提袋跟她纖細的身體不太相稱。
一只細膩柔美的小手拉開袋子,玫紅色的閃亮綢緞裝在一個透明的塑料袋里,一些銀色的亮片兒和假鉆綴在衣服上閃爍著光芒。
她將手伸進手提袋的側袋,摸出了手機。
看清了手機屏幕上的通話人,楊若雯一只手壓上了喉頭,發出沙啞的聲音:“喂。”
手機里傳出清朗的令人愉快的男聲:“默默,你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已經走過了。”楊若雯繼續沙啞著聲音:“謝謝你,小東。”
“你已經走了?怎么搞的,我這一次可是緊緊地盯著門口出來的每一個人,沒有看到你啊,默默。”手機里男人的聲音顯然十分迷惑。
“這個……咳,咳。”楊若雯艱難的咳嗽了兩聲,“我是……我是從后門出來的。”
“哦,這樣啊。”男人恍然大悟,又急忙關心地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話了,你嗓子不舒服,要多休息,再見默默!”
不等楊若雯回話,對方已掛掉了手機。
楊若雯看看已經通話結束的手機,將手機放回手提袋里,順手取出一面小鏡子,照了照。
一切正常,她的臉上卸妝很徹底,清清爽爽,已經看不出任何化妝的痕跡。
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遮去了她那張巴掌大小臉兒的一半兒,如果不仔細看不會發現她的眼睛仍然沒有完全褪去興奮的光彩,眸底深處依然放射著晶瑩璀璨的光芒。
就像她此刻的心,還在回味剛才的酣暢和激情。
她悄悄地長舒了一口氣,將小鏡子放回手提袋里。
觸手處,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
看清了手機屏幕上的通話人,楊若雯在一秒內調整好臉上的表情,謙卑恭敬的開了口:“喂,趙主任您好!”
她的聲音清脆甜美,跟之前的聲音如同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駕駛座上的出租車司機朝后視鏡里探究地瞟了她一眼。
楊若雯敏感地覺察到了出租車司機的疑惑的關注,但她絲毫也沒有改變自己謙恭的態度,捧著手機的姿態就像面對著一位需要尊敬的大人物。
可惜手機里傳出來的尖銳刻薄的女聲,卻絲毫也沒有大人物的風度:
“楊若雯,你在哪里?給你打多少個電話了,你都不接,你想干什么?現在你不過是剛剛開始實習,對待工作,對待領導就是這種態度嗎?你太不珍惜宇盛的工作了!”
一萬頭***從楊若雯的心頭呼嘯而過,她咬緊了后牙槽卻依舊保持著應有的甜美笑容:“趙主任,我剛才在圖書館查資料,我的手機關成了靜音,沒有聽到您的電話,對不起,趙主任,我不是有意的。”
手機那邊沉默了一下,顯然對方的情緒緩和了一些,但是在開口的時候,聲音里依然透著一股凌厲的威壓:“你去查資料是應該的,但是你不要忘記你雖然擔負著設計任務,是技術部門的人員,但是你同時也是宇盛公司的一名員工,你有義務配合宇盛公司的工作。”
楊若雯在心里把辦公室趙主任全家人都問候了一遍,聲音依舊清脆甜美:“您說的對,趙主任,您有什么指示,我一定會照辦的。”
手機里再次沉默了一下,對方的情緒顯然因為楊若雯的溫良恭儉讓,又更和諧了一些,但是又一次開口的時候,聲音里依然不減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
“明天早上8點半,準時趕到宇盛公司一樓大廳,迎接宇盛公司董事長前來視察。”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準時趕到,趙科長。”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趙科長的聲音變得嚴厲,透出了幾分不滿。
“趙主任,您說,我聽著呢。”楊若雯的聲音里表現出了十足的恭順。
“明天你們幾個外表條件不錯的女員工,一律穿旗袍站在大廳第一排迎接董事長。”
“什么?穿旗袍?我沒有聽錯吧?”楊若雯驚呼出聲。
“你沒有聽錯,穿旗袍!怎么啦?你對辦公室的安排有什么不滿嗎?”電話里的女聲突然變得冰冷無情。
楊若雯在心里把趙主任的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遍,聲音卻依舊很恭順:“沒有意見,我會服從安排的。趙主任,我明天早上8點半會穿旗袍準時趕到一樓大廳。”
“嗯。”手機里傳出一聲應答,慵懶,滿意,又顯出幾分高位者的漫不經心,“準時過來,關鍵時刻不要掉鏈子。”
電話掛斷了。
楊若雯小心地盯了一會兒手機屏幕,確信已經掛斷,這才把手機放回手提袋里
技術人員為什么要聽從辦公室主任的安排,干這些穿旗袍,接待領導的雜事兒?!
如果董事長這么需要時髦的小姐相迎,干嘛不去那些個****召一批雞來呢?!
楊若雯憤憤地咬緊了嘴唇。
如果不是為了宇盛公司年薪十萬的巨大誘惑,她才不會呆在這個地方受這個鳥氣!
可是她不能離開,她需要這筆錢。
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嚴峻,宇盛公司這份工作可是她投了多少份履歷,奔波十幾個公司,一輪一輪地筆試面試才得到的一個謀生崗位,無論如何也不能搞丟。
否則她上哪兒掙這么多錢,去付房子的租金呢?
“師傅,麻煩你調個頭,我們現在要趕到西環路上的錦繡小區。”
“西環路上的錦繡小區?”出租車司機看著后視鏡問了一句。
“是的。”
出租車在不遠處流暢的掉了個頭,換了個方向。
這下光打車錢就要有一百多塊了。
楊若雯摸了一下手提袋里癟癟的錢包,在心里嘆了口氣。
她有點后悔,剛才應該在卸妝之前先去查看手機,那樣就不會多跑這一段冤枉路了。
西環路上的錦繡小區正好跟她租的房子在兩個相反的方向,這一來一回,多跑了十幾分鐘的路。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件寬大的亞麻罩衫,質地略顯挺闊漿硬,將她從上到下包裹其中,足以遮擋她身體上的任何凹凸起伏。
這是她長年一貫的穿衣風格,她只有呆在這種衣服里才會覺得安心踏實。
租住的房子里放著的也大都是這種風格的衣服。
除此之外,就是她手提袋里那一類閃閃發光的舞裙。
長這么大她還沒有穿過旗袍,只是在準備結婚禮服的時候試穿過幾件旗袍。現在,為她準備好的那幾件旗袍,全都放在西環路上錦繡小區她的婚房里
想到婚房,她的心里不由泛起一絲甜蜜的漣漪,一個眉目清朗、笑容溫和的男子形象浮現在她心頭。
葉守建,她的未婚夫。再過兩個月,就是他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