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四皇子來了。”婢女來報。從前她們都喚白顏小神君，爾今家中只剩她，便再不是最小的。

斜眼瞥了一眼仍舊仰面大笑的橫川，白顏隨手將書卷起塞進橫川那血盆大口里，然后起身往主殿去。“嗚嗚嗚……”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橫川發出可憐的嗚咽聲。白顏心嘆，真是解恨。

青珩身子好了許多，不比從前那整日面無血色，如今瞧起來還是很有少年氣的活潑。“顏姐姐，”見白顏，原本坐著的青珩立即站起來迎她。“我早上來了一次，只是你還未醒，不好擾你清夢。”

“嗯，橫川說了。”人間有俗語，愛屋及烏，相似的，若是恨一個人，只怕也會牽連他身邊的人。白顏從前對青珩還是頗有好感，如今因那般恨著他的父君，便也極難對他親和。說話時，已經竭力控制，可不耐煩還是難免流露出些許。“你來尋我可是有事要說？”

青珩以為白顏是因父母雙喪才變得這般冷漠疏離，便只小心點說話，未曾往旁處想。“父君封蘇恒哥哥為澤蕪神君，并且授了他仙籍……”

好一個澤蕪神君，披澤蕪生，可是帝君想要蘇恒披澤的又是誰的蕪生？之前狠心利用，不過因蘇恒算不得厲害，如今蘇恒歷過天劫，脫胎換骨，便就來討好拉攏。倒也是，做過那樣的事的帝君，還有什么做不出來呢？青珩沒有繼續說下去，白顏輕挑眉，問道：“怎么了？”

斟酌之后，青珩為難道：“可是蘇恒哥哥當著那些仙家的面，拒絕了仙籍，他們都說，他心存二心，要回魔族去……”

“是你父君派你來做說客的？”白顏冷笑著打斷他的話。

青珩一愣，瞧著白顏，仿佛在瞧另一個人，他搖頭：“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

“他若當真要回去，豈是你我可以攔得住的，再者，魔族是他根源之起，落葉歸根，無何不可吧。”白顏端起一杯茶，小小呷了一口。

“可是……可是……他在神族待了這么久，和我們都情同手足，怎么可以說走就走呢？”青珩小聲嘟囔道。

白顏不由感到好笑，為何人說話時總是如此不著眼于他人的處境，還是說神族自視高貴，蘇恒既是魔族的孩子，神族能留他便是莫大的恩德？見青珩那稚氣面龐，白顏也無力說什么，她又怎么能和一個孩子較真呢？她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他不是還在神族為天帝賣命嗎？一切且等他當真走了再煩惱吧。”

聞此，青珩便像是被什么警言點醒一般，忽然樂起來：“對！顏姐姐說得對，他還沒走呢，我在這瞎擔心什么。”

白顏見他這副天真姿態，搖了搖頭，“若是無事，你便回吧。”

“還有，還有一件事……”青珩看白顏時，面上總是怯生生的，像是極為畏懼她一般。白顏想要回想他是之前也如此，還只是爾今如此，卻發現竟然記不起他從前同自己說話時的模樣。“魔君約了父君三日后一戰。”

白顏訝異得說不出話來，這是要做什么？決一生死？贏了如何，輸了又當如何？

“父君已經閉關誰也不見了。閉關之前領我行了拜星大禮，令司命記我為太子，說是若他能回來，就補上太子之禮，他若回不來，直接登上帝君之位。”青珩說這些話時，雙手一直緊緊攥住衣角，似乎在憋著滔天的難過。

白顏能夠懂得他的難過，卻不想安慰，誰不是從這樣的難過中走來的？“命數若是如此，便也無可奈何。我想知道，這一戰，若是輸了，如何？自此神族要受魔族差使？”

青珩蹙眉，“父君沒說。”

白顏嘆息道：她有安寧的心，無奈這世道不讓人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