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津落在一塊柔軟的地上,她緊閉雙眼,伸手在旁邊摸了摸。這是……另一朵云?悄摸睜開眼角,白花花一片。竟然真的是另一朵云!她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是一張放大了無數倍的臉龐,比不上阿恒英俊,倒是比阿恒年輕有朝氣。
“他們說你失憶了,我就來看看?!蹦巧倌暾f道,說話時一雙眸子里透著一股機靈勁,似乎把所有的星耀光輝都收進了那雙明目之中。
少年往后退了退,阿津便坐起來,“你認得我?”
“那是當然,我可是整個天宮中除了澤蕪神君之外,最受眾仙友喜愛的仙君了?!鄙倌甏郊t齒白的,昂著頭自夸的模樣也挺好看,很有一股少年氣。
蹙眉認真思索了,阿津小心問道:“你是七重天……”
少年訝異得湊上來,“你記得我?據說你連澤蕪神君都不記得了,你居然記得我?”
“萬馬圈中的大白?”阿津笑起,生動許多。伸手摸了摸臉都綠了的少年,阿津還沒夠,捏起嗓音黏黏糯糯的:“大白呀,這么些年不見,你都化成人形了呀?!?/p>
少年沒好氣地拂開阿津的手,恨恨地嚷嚷:“誰是那匹破馬?你瞧瞧我,這么帥氣的一張面龐,哪里像是一匹馬化成的?”少年氣量挺大,還曉得自我安慰,“也罷,也罷,你連澤蕪神君都不記得了,怎么還會記得我?哎……”
“是啊,我連澤蕪神君都不記得了,怎么會記得你呢?”阿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說得真對啊,小肉包。”
“都說了,別再叫我小肉包……你……你記得我?”嘉未跳起來,指著阿津,叫道。阿津被他這副一驚一乍的模樣逗樂,吃吃地笑著。他又沖過來,抱住阿津,欣喜若狂。反倒叫阿津不好意思起來。怎么著,被她記住是一件那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嗎?她可從來不曉得她在小肉包心中是那般重要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小肉包開心道:“我終于有一方面超過澤蕪神君了!”
哦。原來開心不是因為被她記住了。阿津站起來,抖了抖身上沾染的云屑,慢悠悠說道:“多年不見,你要不要請我去喝一杯???”早在從迷津出來時,她的胸口就像是梗了一塊石頭,難受,不舒暢。真是病了,她閉了閉眼,這種病只有酒能治。
“好啊,好啊,你想喝什么都行!”嘉未心情大好,拉著阿津一路向北。落在北山山脈,北山只有零星幾座大山,不像南山峰谷相連,打眼瞧去便覺得荒涼。他們停在了一片迷霧籠罩的森林之前,那些霧流竄在樹與樹之間,泛著泠泠的寒意。阿津緊了緊衣服,四下看去,外面雖是晴天,進了林子之后,不怎么透光,周遭極其昏暗。枝頭有烏鴉落下,嘎嘎兩聲,又飛起,剩得細枝子在上下晃動,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真是個陰森的地方。
“你怕嗎?”嘉未不懷好意地問道,一副“你若是怕,說出來也沒關系,我一定會嘲笑你”的神情。
居然被一個小鬼小看了,阿津翻了個白眼,加快了步子,“這有什么可怕的?”走了兩步,阿津停下來,“你走前面,你認識路!”
嘉未撇撇嘴,壞笑著走到前頭來。叫阿津沒想到的是,往前行了不到幾百米,過了一條一人寬的小河,濃霧便愈發(fā)稀薄,依稀傳來人聲,有些嘈雜。逐漸走近,那動靜越來越大。終于,他們從迷霧中走了出來,眼前是一座石橋,橋那頭,是一方小鎮(zhèn)。
牌樓上掛著碩大的木制牌匾:“千古蠡園”嘉未熟門熟路地帶著阿津往前走,穿過那些妖群之中。有些像是凡間的市井,卻只有稀疏的幾座木樓,大都是拎著竹筐,以物易物,阿津探頭看了一眼,換的東西也很奇怪,有什么粉色的石頭,三角形的樹葉,還有用凡人頭發(fā)編出的帽子。
“我們去哪?”阿津問了一聲兀自在前頭走的嘉未。“我走不動了。”他是仙君,不知疲倦,她只是個小小山君而已,身體勞碌還承受不住。
“帶你去喝酒啊?!币姲⒔蝾~上已經冒出汗珠來,他回過頭來推著阿津肩膀向前,“馬上就到了?!庇中辛诵“雮€時辰,嘉未才停下來,“你看,這不就到了?!?/p>
酒館名為“莫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館內有許多妖怪,捧著酒壺,東倒西歪。堂間沒有桌椅,右側整整齊齊碼了好幾排酒壇子,再往上有一根細長不知盡頭的空心竹竿在向一半人寬的大桶里注酒,桶一滿,則“嘩”一聲所有的酒都倒進了酒壇子之中。
“這店名很有驚醒意味?!卑⒔蛘ι?,愈發(fā)體會出店名的含義。
嘉未豎起食指在阿津眼前搖了搖:“既然是愿意踏入這里的人,去留自在別人心中,掛個牌匾有何意思?想要留下的人,豈會因為這區(qū)區(qū)店名就留下,不想留下的人,自取一杯,便可上路,一家酒館是阻礙不了任何人腳步的。”好一番解讀,阿津不置可否,剛要選處角落坐下,卻被嘉未拉住。嘉未神秘一笑:“既然帶你來這喝酒,自然是有特殊待遇,哪里會淪落到席地而坐?!闭f著,他領著阿津穿過后門,進入了酒館后院。
院中睡了一紫衫女子,躺在槐花樹下的竹椅上,也是個可人,生得貌美,是溫柔的長相,不具侵略性的,同蘇眉不一樣,蘇眉的美是那種會時刻掠奪別人視線的,驚艷絕絕的。不知緣何,阿津覺得她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不過莽莽歲月中,遇到過那么多人,其中有她,也不足為奇?!霸趺从衷谶@睡下了?!奔挝词掌鹉侨粘5牟徽?,斂起眉來,小聲嘟囔了一聲。阿津心領神會地咧起嘴來,笑看嘉未走過去,脫了外衣蓋在女子身上。不想,這么輕微的動靜還是把女子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