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蕭瑾猛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粉色的帳幔,聞到了淡淡的檀木香,鏤空的雕花床幃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她猛地坐了起來,細細打量一番,古琴立在角落書柜前,銅鏡置在木制的梳妝臺上,這里居然是,她父親和小舅八年前為她特意準備的的閨房。
她皺了皺眉,她在將軍府有兩個房間,一個是按照男子的風格裝扮的,另一個就是這個房間,這個房間其實就在她平時住的房間的隔壁。
想當初,她的小舅顧清愷是一代才子,奉外公之命來教導她,來了以后被蕭瑾的房間擺設驚呆了,因為房間擺滿了各式兵器、沙盤,書架上全是兵法兵書、地理雜記、還有史書,唯獨沒有女孩子該看的女誡、琴棋書畫之類的任何一本書,最后他極力要求蕭定雄給她布置了一個女子閨房。
為了應付小舅,蕭瑾也曾經在這個房間住了一段時間,后來和小舅關系越來越好,她撒嬌耍賴的又住回了原來的房間,這個房間也因此擱置了好多年,可府里的管家全叔仍不有余力的繼續打掃。
昨晚真的喝的有點多,回來摸到自己的房間就直接睡了,現在早上才發現是摸到了這個房間。
蕭瑾汗了汗,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想做男子,果然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內心,自己是女孩子的事實嗎?
蕭瑾起床收拾好床被,并打水洗臉,由于女扮男裝的關系,從小蕭瑾都沒有用什么丫鬟和下人,小時候是父親親自照顧。
自懂事后就是自己照顧自己,唯一的能幫忙的石佑現在又不在,子忠又和自己年紀差不了太多,他有時候還沒有她穩重,一般也不指望他。
洗漱完后,打開房門,發現子忠正坐在自己院子等她,一看到她開門,跳起來興奮地對她喊道:“蕭瑾,你怎么才起床,我還等著和你一起練劍呢。”
還沒有等蕭瑾回答,子忠又繼續咋咋呼呼道:“小石頭又不在,真想他呀。”蕭瑾、石佑、子忠三人一起早起練武已經十幾年了,早已經成了習慣。
“那我們現在就去練劍?”
“呵呵,算了吧,馬上就吃中飯了,練了又一身汗。”子忠笑了笑,又吐了吐舌頭道。
蕭瑾聽完不由一笑,這個家伙從小就不愛練武,老是想著偷懶,因為武功比蕭瑾和石佑略遜一籌。
“哦,對了,剛剛將軍和我爹來了,看你還沒有起床就先走了,將軍還讓你起床后去書房找他。”子忠的爹,蕭全是將軍府的管家。
蕭瑾離開自己的院子,順著抄手游廊,一路準備走到父親的書房,誰知道在快到書房的前面一個走廊上,卻見到了土匪窩救的那位小姐和她的丫鬟。
劉雪燕那纖細的小腰兒微微扭著,嫵媚輕曼地正朝她走過來,她仍然是一身素衣,卻有一陣香風襲來。
“少將軍,小女子這廂有禮了,正欲要去找將軍呢。”劉姑娘的聲音婉轉帶著風情。
“雪燕小姐,有事?是不是已經找到你的親戚了?”蕭瑾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
昨天下午,這位雪燕小姐哭的請求她,再找到她的親戚之前能不能先暫住將軍府,本來蕭瑾并不愿意如此行事,可是一時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想著她所遭遇的經歷,也就心軟了。
將軍府人員一向簡單,內院和客房區域是隔開的,一般不會隨意放外人進去內院,現在這個小姐到處隨意亂走,著實不太好,只希望她盡量搬出去。
“將軍,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劉雪燕用那雙如水一樣的眼睛,幽幽地瞅著自己。
蕭瑾其實真想說,確實有點麻煩,但她不敢再刺激她,因為她已經一副快哭的表情了。
“將軍,小女子真是苦命,其實,我之前一直不敢說,我所謂京師的親戚其實是非常不沾邊的親戚,他們未必肯收留我,求將軍讓我留在府里,哪怕是做侍女也好,來報答將軍的大恩大德……”說完就邊哀哀地哭泣,邊朝蕭瑾跪了下來。
蕭瑾趕緊伸手去扶她,劉雪燕突然一個沒有站穩,向她身上靠了過來,蕭瑾趕緊一避,僅僅用一只手就拉住了劉雪燕,并把她扶穩。
“這個……要不我先稟報我父親,看看他的意思,雪燕小姐,你先安心住著?”蕭瑾趕緊打發她幾句,就離開了,她搖了搖頭,自己實在不想和這類女子打交道。
蕭瑾并沒有注意到,身后女子立即收斂了哭泣,露出得逞的笑意。
“小姐,你又給大將軍送醒酒湯,又對少將軍投懷送抱,會不會弄巧成拙?”一直在旁邊看著的丫鬟翠竹一臉擔心的問道。
“哼,要不是這個蕭瑾年幼,跟個木頭一樣,不懂風情,我至于去討好比我父親還大的大將軍嗎?不過真的跟了大將軍也不錯,我們今天不是已經了解到了,這個大將軍府連一個女主人都沒有。”劉雪燕先是一臉憤恨的說,隨后又轉為一臉向往,變臉之快不得不讓人稱奇。
“可是,小姐,我們真的不通知未來姑爺嗎?”翠竹還是忍不住詢問。
要知道小姐可是訂了婚的,之前一直要上京就是為了來姑爺成親的,現在到了京城,小姐卻住進了將軍府,她覺得這樣不太好。
劉雪燕趕緊捂住了她丫鬟的嘴,輕身喝道:“小聲點,我和你說過了,不要老提什么姑爺,被人聽到了就麻煩了。”
“還有,我不喜歡你一再質疑我的決定,你放心,我一定會給我們兩個尋個最好的歸宿。”劉雪燕眼色一頓,要不是看在這個丫鬟忠心護主,在黑風寨主動委身馮彪,讓她才得以拖延時間,她才不會對她這么客氣呢。
劉雪燕一想到她的未婚夫是太子府不入流的七品芝麻小官,就不爽,且當今皇上還年輕,她的未婚夫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頭。
這次她吃了這么多苦,好不容易有這么個好機會接近到了朝廷的一品大員,她一定要抓著這個機會。
這邊蕭瑾已經來到蕭定雄的書房。
“有沒有舒服點?這里有醒酒湯,要不要喝點?”蕭瑾一進門,蕭定雄就停下手中正在看的書,一臉關切地詢問道,并指了指遠處擺在茶幾上的醒酒湯。
“已經沒事了,父親,你找我有事?”
“昨天晚上的情形你也見到了,我想讓你盡快脫身去江州,去你外公和小舅那里,你怎么看?”雖然蕭定雄很不愿意讓女兒離開自己,但是留在京城原來越不安全了。
蕭瑾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要考慮這個問題,可她并不愿意現在脫身,離開自己的父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里面臨各種可能的壓力。
她分析當前形勢道:“現在并不是最佳時機,我們才剛回來,皇上又如此高調升了我的職,這個時候我要是消失,別人一定會懷疑你的,且也沒有合適脫身理由?”
蕭定雄亦知道當前不是最佳時機,只是昨晚被皇帝一句話驚了。
每次午夜夢回,他就能想起玄法大師的那幾句話,也只有涉及到自己女兒的事情,他才會如此不冷靜,“那這個事情容后再議吧,現在說說那個劉雪燕是怎么回事?”
蕭瑾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后,蕭定雄問:“身份核實了嗎?”
“身份文牒都沒有問題,其他的還需要等石佑那邊核實。父親,你看她暫時該如何安排呢?”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先讓她住到西南偏院吧,不過你有空去和她多相處相處吧。”
西南偏院和他們住的主院正好分開,此女子身份還沒有查實,還是要防著點。
但蕭定雄又想起那姑娘的那一身嬌弱氣質,再看看自己女兒的這個樣子,還是希望女兒能和她多相處相處,看看能不能潛移默化點女性氣質。
蕭瑾瞪著他,聲音也拔高了不少:“父親,我可是女子和她多相處算什么事?還是……父親你看上她了?想讓她做我的繼母?”
蕭瑾剛說完,她父親就用拿在手上的書,拍了拍她的頭,怒道:“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
蕭瑾卻突然嚴肅起來,認真道:“父親,母親去世多年,其實你真的該續弦了。”這樣她到時候真的不得已而脫身離開,父親也有個人陪著。
她看到自己父親又露出那種懷念的眼神,不由得一嘆,自己其實沒有見過母親,母親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兩人的感情到底是如何的深情。
感情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蕭瑾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