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冷將岳明業帶到了張蕭的門前,“他就住在這兒。”
他沒有打算進去。
岳明業也沒有問葉冷為什么不進去。他雖然是個臉皮很厚的人,但還是不太愿意當著葉冷的面說他的壞話。
葉冷的屋子就在張蕭的旁邊,他已經走到這兒,干脆就回自己房間了。這樣一來,張蕭找他也方便。
葉冷絲毫不擔心這件事,他對張蕭有信心。
岳明業進到張蕭的房間,竟然發現張蕭既沒有在喝酒,也沒有在沉思,而是躺在床上。
張蕭的房間里沒有酒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脂粉氣和血腥氣。這股脂粉氣,當然是每天晚上都要在臉上涂一層黏黏糊糊液體的裴菱紗帶來的,而血腥氣,那是水家六小姐水湘瑟帶來的。她來的時候剛剛教訓過人,鞭子上還“噠噠”的掉著血珠子。
岳明業的第一反應是張蕭受傷了。不然像他這種人怎么能夠在大白天里躺在床上睡大覺。
他站在離著床邊兩步遠的地方,喊道:“張蕭。”在他的心里,張蕭是無比重要的朋友,可是他永遠不敢離著張蕭靠的太近,而是保持著距離。
張蕭在他一進來就醒了,待看清楚他的臉厚立馬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欣喜道:“明業,你怎么來了?”
珍惜的朋友用這種態度才歡迎自己,岳明業的臉上也帶著笑意。這種笑和剛才面對著水呈明的時候不同,和面對著葉冷也不同,這是一種真切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看你現在斗志昂揚的模樣,我就放心了。”
“孫前輩已經去世,無論我怎么樣都不能挽回他的生命了。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為他復仇。”
張蕭有這種想法,并不奇怪。岳明業知道依著張蕭的個性他一定會去報仇的,但是不光他知道,別人也能夠猜得出來。張蕭現在處于一種很危險的境地。
岳明業問:“你現在在做些什么?”
張蕭道:“調查長平客棧的案子,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嗯。不然我不會來。”
“你知道這家剛剛自殺死去的二公子嗎?”
“水呈柯?我不認識。你讓我查的不是這件事。”
“這兩件事很有可能是一件事。我懷疑長平客棧的案子是他做的,結果他卻已經死了。”
岳明業猶豫了一下,突兀的問:“張蕭,你知道葉冷的底細嗎?他好像是剛好在長平客棧的事情發生后出現在你身邊的。”
張蕭平靜道,“不,他一直在。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救過我了。我們一直是朋友。”
“但他以前一直都沒有跟著你。”
“我們不存在誰跟著誰的問題,我們只是共同在做一件事情的伙伴。還有,我當然知道他的底細,你不必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以為的是對還是錯。不管怎么樣,我都把他當做朋友。”
“人人都是你的朋友。”岳明業嘆了口氣,“你還是小心些好。”
張蕭道:“很多人身上都有自己的秘密,你知道了這些,并且對他們的秘密耿耿于懷,這樣會很孤獨的。”岳明業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也是一個容易挑刺兒的人。他買賣情報經常會知道別人的一些隱私,然后在心里鄙夷他們,這樣對任何人都沒有什么好處。
“可我還有你這樣的朋友。”岳明業知道自己所有認識的人的底細,只有張蕭是真正的光明磊落,毫無瑕疵。
張蕭向前走一步,岳明業立馬向后退了一步。張蕭抹了把臉,怒道:“你躲什么!你病還沒有好?”
是的,岳明業不能和任何人靠的太近,一方面是太過清高鄙夷他們的人格,一方面是自愧不如鄙夷自己的人格。
岳明業苦笑道,“我可能好不了。不過這很重要嗎?我又不會死。”
張蕭突然笑了,“其實你和葉冷有一些相似。他也不敢靠近我。”
“他天天和你在一起。”
“可我們的交流卻永遠有關于長平客棧的案情,他從不主動來找我喝酒,也不喜歡半夜和我談天。”
“你不缺人聊天的。”江湖赫赫有名的少年俠士玉面老虎,張家堡的少堡主,只要他想,有很多人爭著搶著愿意請他喝酒談天。
張蕭道:“可是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好談的?他們又不是我的朋友。”
岳明業沉思了一會兒,“我一直以為人人都是你的朋友。”在岳明業的記憶里,無論是什么人,張蕭都能夠游刃有余的和他們交往聊天。”
張蕭哈哈的大笑起來,“我好歹以后也是要繼承家業的,這種事情從小都要學的。”
岳明業突然想問張蕭,“那我是你的朋友嗎?”他剛問出來就笑了起來,他怎么會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張蕭也笑了,“如果你不是我朋友,在你說要我小心葉冷的時候我就已經將你客客氣氣的趕了出去。”
“你先等一會兒。”張蕭對著岳明業道,“我介紹你們認識。”
岳明業連忙站起來伸出手攔住了要去找葉冷的張蕭,”不用了,我們剛剛已經見過面了。我可以一點不覺得我們相像。你若是想信他便信了罷了,”話已經說到如此,岳明業也不想多說什么。他知道,無論他說什么,張蕭都不會聽。他感覺到了張蕭對葉冷的信任和友誼,這種信任不是他隨便說幾句話就消損的。他想到了自己,他在張蕭的心里又是什么地位呢?他沒有妻子,沒有兒女,沒有父母,他只有一個名叫張蕭的朋友。他突然覺得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將張蕭看得比他看自己看得重些。可是他還有些驕傲,他的朋友果真是個果真是個講義氣的漢子。他沒有交錯朋友。“我收到消息和風細雨樓要對你下手,便將你周圍的都查了一遍。那個葉冷突然在世界上出現,他的武功又不像是初出茅廬的新手。我懷疑他。那個裴菱紗的女子雖然有跡可循,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據說她落入風塵已經有十幾年了,可是她接的大多數客人沒過多久就會莫名其妙的死掉。我現在給你提個醒兒,信不信在于你。“
在岳明業說完話之后,張蕭頓了一會兒,“剛剛不是還說我相信便信罷,怎么轉眼間又說了一遍。我有分寸的。”他又望向岳明業,欠揍的問:“你們做情報的都是這么婆婆媽媽的嗎?”
岳明業一腳踢了過來,“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我還不是怕你被坑了?我哪一次不是提醒你三五遍,可你偏偏就是一意孤行。”岳明業以前也常常這么做,張蕭也是常常不聽。很多時候,岳明業都以為張蕭很快就要死了,可是張蕭卻又如天命之子一樣的被拯救。
難道張蕭能活到現在真的只是單純的運氣好嗎?一個人的運氣再好,也不能無限制的好下去。那些在他危難之際拯救他的人,絕不都是那種閑著樂于助人的人,而是因為他們受到了張蕭的恩惠,敬慕張蕭的人品,才會這么做。
張蕭笑著道:“我只是怕我不一意孤行,會損失掉你和葉冷這樣好的朋友。”
唉,他總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