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玫點頭，她認出高巷齡后，他好像也不像先前那般奇怪了。只是在外人看來，高巷齡這忽然冷漠，忽然親近的舉動還是很奇怪的。

高巷齡先前應該是在怪她和她哥沒有認出他，不過他們就見過一面，還是在小時候，她現在能想起來已經是很厲害了。

人長大了總是會變許多的。

當初落魄的小乞丐也變成了如今這瀟灑的公子模樣。

高巷齡又問：“那你還記得那時你對我說的話嗎？”他往著王玫這邊走近了一些，急于想知道答案。

王霸見狀又走到了王玫身前，王玫低著頭思索推開了王霸，猶豫再三回道：“我，我記得。”眼神有些閃躲。

她寧愿不記得的，有了回憶就有了牽絆。

可回想起那時候的事，偏偏就是記得和高巷齡說的話。

當時也不過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竟還有比哥還要愚笨的人，連一個陌生人說的話都一直記在心上，還照做了。

從未有過的觸動悄悄在她心中扎根，欣喜中還帶有愧疚，她在深思，她到底值不值得別人如此在意她。

王玫看著高巷齡，他變成今天這樣果然是因為她當初說的話，那她，還是挺厲害的。不過，對人兇狠這事，即便是對親人都是不應該的，更何況是不熟識的人。

只是她明白，卻也沒有做到而已。

既然高巷齡記得她說的話，或許也會聽她現在說的話。

高巷齡聽王玫說記得，看到她臉上那為難的神情，也明白她是在自責。他語氣也柔和了一些，繼續問著：“那你現在知道后，又準備和我說些什么？”

武思炎在一旁看得云里霧里，見王伶兒在身旁偷偷笑著，便問道：“伶兒，你在笑些什么？我沒聽到什么好笑的話。”

王伶兒瞧了武思炎一眼，嗔怪道：“思炎兄長，你不明白，別開口打擾了他們?！?/p>

武思炎讓開了一些，他不明白，這高巷齡和王玫認識，所以不會再鬧出大事來了，但伶兒卻發笑，似乎是嫌事情不夠大。

伶兒也是這般愛看人惹是生非的嗎？

或許是她在家中時無聊久了，那他就陪著伶兒一起看看好了，伶兒要他別開口，那他就乖乖閉上嘴好好看看伶兒的這個王玫表姐到底會說出什么話來。

王玫開口勸道：“高巷齡，那你以后別做壞事了，我手中的這些欠條會是你最后做的壞事，我會去燒了他們?！?/p>

阿明看向王玫，心中忽然一陣輕松，也有一種悵然若失，以后不跟著高巷齡了，他還能去哪？難道要回去找那個老不死的嗎？

高巷齡身邊的那人眼露擔憂，沒了欠條，那這高巷齡也就沒了繼續讓人跟下去的理由，不過，他是真的這么在乎這個打扮成男子模樣，一點也不好看的王玫小姐。

甚至愿意為了她放棄這么多年努力下來的結果。他從沒有見過高巷齡像今天這樣如此反常，也許是真的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王玫。

他其實早就應該想到的，為何高巷齡每次去青樓都說著要見花魁，那花魁怎么會是輕易便能見到的，見不到，他還生氣地獨自喝酒。

早知道就不跟著高巷齡了，到最后也沒撈到好處，不過不跟著高巷齡，當日他便也餓死了吧。偷偷爬進學堂想學些字，以后也能出人頭地不再被人看不起。

誰知道被學堂里的人發現，打了個半死，更是不可能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吃的了。要不是高巷齡肯給了他一口吃的。

有些時候，走投無路，真的會念著一件事很久，巷齡念著的就是王玫吧。而他一直感激著高巷齡，甘心做著外人眼里忠心的走狗。

不過沒了這些欠條，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愿意跟著高巷齡，這是他擔憂的，壞事做多了總會怕報復的，人多的時候還能嚇唬嚇唬別人，人一散免不了像以前一樣。

高巷齡做了個請的動作，絲毫不在意這成千上萬的銀子便就此打了水漂，他大方道：“我高巷齡說話向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欠條給了你，你想怎么做都是你的事，不過，讓我不要繼續做你們眼中的壞事，恐怕有些難。”

高巷齡身邊那識些字幫著寫下欠條的人又看回高巷齡，眼中擔憂的神色不減，沒了欠條還要繼續做著這樣的事，不是等于重新開始。

這恐怕不是難不難的事了，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王霸拉著王玫，耳語道：“妹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和一個壞人有什么好說的，對付他就應該是你當日說的那種方法，以惡制惡，關牢里好好吃些苦才是真的。”

王玫聽了露出狠意盯著王霸，王霸頓時便被嚇得連連往后退去。

王玫又收回目光，以惡制惡，她這兇惡的眼神倒是每次能把王霸治住，不過她并不覺得高巷齡會因為在牢里吃苦便改變。

高巷齡剛才便已經說過，他沒有親人，在牢里差點就死了，一定更加怨恨著困住自己的監牢。

他已經受夠了苦，要給的該是甜。

王玫露出一些笑意，看著高巷齡說道：“你如果聽我的不再做壞事，我能保證不會有人欺負你，伶兒表妹的父親還有伶兒表妹身邊那個人的父親都是當官的，他們是我的靠山，而我會是你的靠山，不過不是能拿來為非作歹的那種靠山，而是希望你能夠在我的倚靠下重新做人。”

言辭誠懇，給了高巷齡可以回頭的路。

高巷齡身旁之人聽了微微點頭，給了退路，那高巷齡應該可以安心了。

高巷齡聽了卻愣住了，愣了很久。他又想起了當初見到的那笑臉，明明厭惡著權貴，卻還是忍不住動心了。

他以為當初那個給他包子教會他要站起來的女子會再來看他的，看著他一步步變強，再也不敢小看他。

但是她沒有再來，而他變強了卻也只是在恃強凌弱，和當初那些合伙搶走他吃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區別。

不知從何時起，他竟也變成了他所厭惡的那一種人。他怕見到王玫，會被她指責。

他想過要改變，所以才會穿成公子模樣，去結交城中的貴家公子，只是他們的冷漠嘲諷讓他再次墜入黑暗。

如今，王玫給了她希望，他卻不敢去接了。

他擔心，王玫會像當初那樣，說好了會來再見他卻始終沒有來。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中秋碰巧遇見了。不過或許這也是城里那些公子們口中掛的緣分，他比這些公子們要走運多了。

高巷齡一改兇狠，出聲提醒：“王玫小姐，這次你可要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