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柏氿咬牙喘著粗氣,覺得方才那一聲失態的抽氣實在是有些難堪。糾結著眉頭,想要起身,卻有一只手臂按在她的肩頭,用力往下一壓。
本就被嚇得有些脫力的柏氿頓時跌回殷瑢的胸膛。
一只大掌覆上她的后腦,揉了揉。
柏氿不由皺眉。
這種被人摸著后腦勺的感覺奇怪得很。那人的手掌明明放在她的腦后,可心里卻跟著癢了起來。
更何況,后腦這種脆弱的地方,怎么可以任由對方掌控?
柏氿微微仰頭,對上一雙暗沉的眼睛。
殷瑢略帶遺憾的感嘆:“我這雙眼睛瞎得真不是時候?!?/p>
白白錯過了她這么多的表情。
沒有調侃,也沒有戲謔。
柏氿卻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盯著上方那被火光映得明明滅滅的妖孽面容,臉頰微燙。
默默垂眸,余光掃過殷瑢素白里衣上那松散的衣帶,她的瞳孔又猛地一縮。
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是故意的!
他早就在她出去撿樹枝的時候,就已經解開了里衫的衣帶,所以她才會連著里衫與外衣一同扯下來!
什么糾結,什么不解立刻統統飛到了九霄云外。
盛怒下的柏氿悄悄咧開了嘴角,不動聲色的露出一口森森銀牙,磨了磨。
猶自沉浸在感嘆中的殷瑢尚不知陰謀已然敗露,他將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確定了嘴角的位置后,便朝著那個方向俯下了身。
柏氿盯著那愈來愈近的俊美容顏,頑劣的笑意悄然閃過,她抓了把土,猛地拍到他的臉上。
“混蛋,滾!”
堪比天神的容顏上,頓時多了一個烏黑的巴掌印。
殷瑢被拍得一愣,柏氿趁機掙脫他的桎梏,迅速竄到火堆的另一側。
她抱著膝蓋坐下,斜眼盯著對面的人,只見那人抬手摸了摸臉上的泥巴,含笑眉目間竟有幾分眷戀。
這眷戀落到柏氿眼底,登時氣得她眉梢一跳。
笑笑笑,笑你個鬼?。?/p>
柏氿心中有氣,便朝殷瑢恨恨瞪了眼。
幽暗洞穴里,只見殷瑢擦凈了臉上的泥巴,一雙失了明的眼眸朝著她的方向望了過來,那深沉的瞳孔被火光映得晶亮晶亮。
柏氿撇嘴,又回瞪一眼,語氣不善,“你看著我做什么?”
火光明滅,只聽那人幽幽說道:“在戲文里,一般當男主受傷低燒渾身泛冷性命堪憂的時候,女主都是要為他脫衣獻身抱著取暖的。”
柏氿聽得嘴角一抽,卻見那人摸了摸自己光裸的肩膀和手臂,又朝著她伸出一只手掌。
“我很冷,所以,過來?!?/p>
這如黃泉彼岸之花妖異的男子,衣衫半褪,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在暖黃的火光里,生生勾勒出驚世的美色。
“啊,是么?”柏氿冷笑一聲,攤開雙手,幽幽靜靜的音色仿佛深海凝淵,“我有寒疾,你知道的。在寒疾痊愈之前,我的體溫一直會比尋常人低上許多。如果你不怕被我的低溫凍死,你大可以試試?!毖粤T恨恨閉上了眼睛,靠在石壁上,再不去理會對面那人。
一刻鐘后,對面在窸窸窣窣的搗鼓著他的衣物。
……
兩刻鐘后,對面依舊窸窸窣窣。
……
半個時辰過去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沒停下來過。
柏氿憤然睜眼,卻見殷瑢正在與那衣帶做著艱苦的斗爭。
眼睛不太好使的世子殿下,“一不小心”將里衣與外衣的綢帶纏到了一起,打成了死結……
柏氿抱頭長嘆。
這就是個禍害!
她凜然起身,大步走到那人跟前,看似兇狠實則不輕不重的踹了一腳,“抬手!”
殷瑢乖乖抬起手臂,妖異俊美的容顏之上,掛著幾分無比欠揍的笑。
柏氿氣急反笑。
她一邊咬牙蹲下身子,與那糾纏在一起的衣帶做著艱苦的斗爭,一邊默默為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她現在不殺這個禍害,只是為了將來讓他死得更慘,對,沒錯,就是這樣。
如此想著,心中熊熊的怒火果然消了些,她又朝殷瑢的身前靠近幾分,低頭仔細研究著那被團成一團的衣帶。
這距離太近,以至于他一低頭,便能吻上她頭頂的發。
殷瑢低頭,嗅著柏氿清幽的發香,得逞而滿意的一笑。
燃燒的木柴發出噼啪的聲響,靠得極近的兩人難得都沒有說話。
系好最后一個結,柏氿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長舒一口氣,“好了?!痹捯粑绰?,卻又被人一把攬在懷里。
殷瑢迅速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吻,音調沉靜如夜,“嗯,多謝夫人。夫人既然累了那便趕緊睡吧,我不鬧你了?!?/p>
柏氿掀起眼皮斜了上方那男子一眼,入睡前的最后一個想法是:
啊,原來這人也知道什么叫做胡鬧。
真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