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中,四方木桌上擺著四菜一湯,正冒著熱氣。
辛蘭為柏氿一行人準備的飯菜不多不少,分量拿捏得極好。
柏氿手捧著碗,埋頭喝著熱騰騰的湯,舒服得瞇起了眼睛。
許是真的餓壞了,她竟覺得這面前幾盤農家小菜,比那瓊臺王宮御膳還要可口幾分。
正感嘆著,門口突然走進幾個攜著棍棒的彪形大漢。
領頭漢子臉上有一道長而深的刀疤,他扯開嗓子喊道:“辛蘭姑娘,欠咱家城主老爺的一千兩銀子,都備齊了嗎?”
辛蘭急急忙忙從后堂跑出,雙手在腰前圍裙上搓了搓,有些驚慌,“不是說好了,元宵的時候交錢嗎?你們怎么現在就來了?”
刀疤男盯著辛蘭清秀的面容,歪嘴笑道:“喲,真是不好意思。今年朝廷向地方各城征收的稅,又往上漲了。咱家老爺賭博虧了些錢,手頭一時有些緊,只好來麻煩姑娘了。”
辛蘭皺眉,“你們來得這么突然,也沒有提前知會一聲,我哪有時間準備銀子?”
“既然辛姑娘今日湊不齊這一千兩銀子,”刀疤男咧嘴笑開,將五指關節(jié)捏得噼啪響,“怕是只能委屈辛姑娘,交出你的弟弟抵債,讓咱哥兒幾個將他帶回去,交給咱家老爺。”
辛蘭低著頭,掩在額前碎發(fā)中的眼神晦暗不清。
刀疤男又道:“辛姑娘,你弟弟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也無妨。”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誰讓咱家老爺,宅心仁厚呢。”
辛蘭悄悄握緊了拳。
宅心仁厚,確實宅心仁厚。
溪寧城主喜好漂亮男童,暗地里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小孩。
那城主府的偏遠院落里,想必定是埋了眾多累累男童的白骨。
若不是此前辛嵐上山砍柴時,恰好撞見他正在逼著一個小孩做那檔子臟污的事,只怕今日她還就真的以為,城主只不過是要辛嵐抵債,讓他一輩子做個下奴。
辛蘭握拳咬了咬牙,說得堅定:“我弟弟不會跟你們走。”
“辛姑娘,這可由不得你。”刀疤男露出一個兇狠的笑容,他對著身后的兄弟們道:“哥兒幾個,都給我上!”
話音剛落,眾人尚未有所反應,卻有慘叫聲起。
橫空飛來一只細長竹筷,精準的戳瞎了刀疤男的左眼。
“啊——!”
刀疤男捂著自己流血如注的眼睛,痛得跪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滿目血紅里,他大聲怒吼道:“誰?!是誰敢弄瞎老子的眼!”
蒼蠅攪局,這飯,怕是吃不成了。
如此想著,柏氿有些遺憾的放下手中湯碗,順手從身邊殷瑢的手中撈走一根竹筷,與自己桌子上只剩一根的單筷,湊成一對。
至于她手邊莫名失蹤的那根筷子,當然是正血淋淋的插在刀疤男的左眼里。
柏氿緩緩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晶瑩指間對準身邊的殷瑢。
她面無表情的淡淡開口:
“他干的。”
莫名其妙替自家夫人背了黑鍋,殷瑢失笑著放下手中僅剩的單根竹筷。
刀疤男捂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左眼,朝著那群正在怔愣的兄弟們怒道:“還不快去殺了他!”
眾人還未來得及動彈,又有一根竹筷直直飛來,攜著迅猛的氣勁,直接穿透了刀疤男的咽喉。
刀疤男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捂著咽喉,倒在地上抽搐一會兒之后,漸漸不再動彈。
死了。
鮮血滲入地板,暈開一灘深色潮濕。
辛蘭捂著嘴巴不敢說話。
眾人久久沉浸在頭兒被一擊秒殺的震驚中無法回神。
殷十三早已放下碗筷,右手搭在刀柄上,隨時待命。
柏氿單手支著下巴,漠然盯著死狀凄慘的刀疤男,又用余光掃了眼殷瑢那又少了根竹筷的桌面,撇了撇嘴。
切,若不是她武力全失,她也能用筷子穿透別人的咽喉。
極致靜默里,殷瑢端起柏氿的湯碗,朝碗里添了勺湯。
薄唇漸啟,他說得極緩:“我弟弟嫌你們礙眼,你們,察覺不到么?”
將盛滿熱湯的碗放到柏氿面前,殷瑢突然妖艷一笑,他再次開口,卻是對著她道:“既然你覺得礙眼,那么為兄,替你殺了他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