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院,壽喜宴。
往來賓客觥籌交錯,絲毫不知府內某處已經(jīng)悄然變了天。
許謙文興致缺缺的淺淺飲酒,他身邊自稱尿遁的某個女人也不知到底干什么去了,他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
辛蘭奉上菜,退至院外,才轉身,又猛地一怔:“夜……”看見柏氿一身的侍女裝束,又是一驚。
未待辛蘭細細思索,柏氿將辛嵐推到她懷里,低聲道:“你們趕緊離開這里,走得越遠越好?!?/p>
辛蘭低頭看見滿身臟污的自家弟弟,眼眶驀地一疼,落下淚來,“夜公子大恩,辛蘭……”
未等她說完,柏氿便將她朝前輕輕一推,“你帶著弟弟活著離開,才不枉費我辛苦將他尋到??熳甙伞!?/p>
經(jīng)此一去,日后怕是再難相見。
辛蘭紅著眼眶咬了咬唇,突然走上前,踮起腳尖,在柏氿的臉側親了一口。
柏氿一僵,再回神時,辛蘭早已帶著弟弟走遠。抬手摸摸臉頰,柏氿收斂神色,轉身朝院內看去,那墨色眼底,隱隱有刀芒一閃而過。
院內,歡笑依舊。
青瓷杯盞在光影中碰撞,發(fā)出清脆聲響。
彼此閑談中,誰也不會注意到一位低頭躬身端著托盤的端菜侍女,正朝城主走去。
就連城主自己,也未曾看那侍女一眼。
那侍女路過許謙文的案前時,她肩頭烏黑的長發(fā)隨風微微掀起,仿若春日飄搖的柳枝。
許謙文莫名怔了怔,目光不由得一路隨著那侍女而去。
侍女行至城主幾案前,將手中托盤擱幾案上,又揭開托盤上的罩子。
許謙文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罩子下,竟是數(shù)十個骷髏磊成的小山!
這些骷髏都是孩童腦袋的大小,有些竟是長了青苔,仿佛已經(jīng)在池塘里沉了許久。
心頭一寒,許謙文手中的酒盞不由跌在身前幾案,上好陳釀潑了一灘。
杯盞掉落的聲響引得城主朝他看來,城主這一轉頭,便恰好對上了幾案上,那些骷髏雙雙黑洞般的眼。
城主當下驚出一身冷汗,揮舞著手臂朝旁邊摔去,就在這時,驚變突起!
眨眼間冷白刀芒一閃,扮作侍女的柏氿凜然抬頭,那一雙墨色深沉的眼眸竟是比這刀芒還要涼上幾分。
她在一堆骷髏后笑:“城主,您看,這些孩子,在對著您笑呢?!?/p>
她的聲音沙中帶啞,仿佛來自地獄的召喚。
城主滴著冷汗,不由自主的朝骷髏堆看了一眼,似是從那一雙雙黑黝黝的眼眶里,聽見了厲鬼呵呵的森冷笑聲。
城主慘叫一聲,捂著耳朵正要躲開,卻被柏氿一刀釘住了衣袍,“城主這么著急做什么?”她說得極緩,一字一字抽在城主心上,“我這就送你去見他們?!?/p>
言罷拔刀一揮,直朝城主劈去。這城主竟也會些拳腳功夫,他就地險險一滾,雖是受了些傷,卻未及要害。
狼狽起身,他一邊奔命呼救:“來人,救我!救我!”一邊掏出袖口里的信號彈發(fā)送到天上。
亮綠色的光芒在空中炸裂,許謙文瞳孔一縮。
城主又指著追著他的柏氿道:“來人!將這刺客拿下!”
府中侍衛(wèi)當即朝柏氿圍去,許謙文猛地起身厲喝:“我看誰敢動!”
侍衛(wèi)們齊齊一頓,許謙文急急行至柏氿身旁,執(zhí)起她的手腕道:“快隨我離開!”
柏氿將他揮開,“這件事與你無關,你莫插手?!?/p>
她這一揮并未用上多大力氣,許謙文卻踉蹌了幾步,他扶著周邊的幾案,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
柏氿皺眉,立刻搭上他的脈門。
眸光一凜,柏氿周身的殺意驟然重了幾分。
早在她與許謙文剛入席的時候,那城主見柏氿生得俊俏,便動了歪心思,竟是偷偷命人在他二人的酒里下了軟肌散。
柏氿滴水未進,這酒便全進了許謙文的肚子。
方才他坐著時,尚無異樣,如今一動氣,竟是藥力發(fā)作。
許謙文用力咬破舌尖,逼著自己清醒起來站直了身體,拉著柏氿焦急道:“我無事,你快隨我離開!”
柏氿皺眉,尚未答話,突覺身后有殺意迅猛迫近,她正要回頭,余光隱隱約約瞧見冷冷刀光,又被許謙文猛地一拽。
一陣天旋地轉,隨即便是噗嗤一聲輕響。
“啪嗒”。
有血水濺落在灰色石磚上。
一滴,兩滴……匯成一灘。
柏氿微微睜大了眼睛,盯著身前的許謙文。
他的身后,是手握刀柄的溪寧城主,而他的肩膀,已然被一柄長刀穿透。
銳利刀尖穿過他的肩膀,染著他的鮮血,離她的胸前僅有寸余,卻沒能再靠近分毫。
因為許謙文為她徒手捉住了這鋒利的刀。
嫣紅的血從他的指間溢出,映在柏氿沉沉眼底,瞳孔一縮,她驟然暴起!
與此同時,辛蘭帶著辛嵐走到府門,才打開門,抬頭,卻有一柄鋒利長槍冷冷指在她的鼻尖。
一騎披甲守衛(wèi)執(zhí)著長槍,騎著駿馬,牽著獵犬,森森問道:
“是誰在此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