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乃是中元節(jié),又稱鬼節(jié),據(jù)說那一天,鬼門大開,陰風(fēng)陣陣如同刀刃一般,直刮的人頭破血流,黑云低沉,似是陰魂不散、兇神惡煞的孤魂野鬼,街道上人跡罕見,卻有白色的紙錢憑空出現(xiàn),暗暗有細(xì)碎的腳步聲回響在寂靜街道上,但任憑你如何細(xì)看,都看不到半分鬼影。往往這一日,民間普遍進(jìn)行祭祀鬼魂的活動以驅(qū)兇辟邪,但在類似故宮這樣陰氣森然,又少有人祭祀的地方,便極易發(fā)生陰森詭異的故事。故事便從故宮里,一聲尖銳槍響開始。。。
“嘭!”
一聲槍響直震得人頭皮發(fā)麻,驚動數(shù)萬只密密麻麻棲在宮羽屋檐下的黑色烏鴉,它們惱怒一般的盤旋在空中,一雙黑色、陰氣森森的眼睛,似是散發(fā)著詛咒一般,死死盯著闖入故宮的不速之客,寒鴉逐漸聚集起來,將月亮的光輝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它們?nèi)缤粋€看不見的鐵籠,讓故宮里的人無處可逃。
古人常說,烏鴉叫,災(zāi)禍到!
男童的尖叫聲驟然響起,卻被身邊的女子一把捂住嘴巴,男童微微顫抖著身子,他寫滿恐懼的清澈眼睛,飽含著淚水,一臉的泫然欲泣,他如同薄紙一般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死死抵在女子身上,似乎身邊的女子,便是他全部的依靠一般,他聲線顫抖,已然帶著哭腔,被捂住的嘴巴,含糊不清的說著,“姐姐,老伯伯死了。。?!?/p>
男童身邊的女子不過十二歲的年紀(jì),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微微上翹,將本就絕色的臉頰更添幾分嫵媚之色,奇就奇在她右邊的一只眼睛,本應(yīng)是黑色眼瞳的地方,似乎被一只圓潤輕薄的白玉所覆蓋,更添幾分殺伐果決的利落,整個人如同裹在上好絲綢中的利刃,將妖嬈嫵媚和殺氣騰騰兩種矛盾的風(fēng)格,和諧的合二為一,但此時,饒是如此美人,在直面死亡的恐懼時,也是面色煞白,身子輕顫。
女孩很快便從恐懼中恢復(fù)鎮(zhèn)定,她傷痕累累、露出慘白骨頭的手,安慰般的輕撫懷中男孩柔弱的脊背,卻不想觸碰到手中的傷痕,她倒抽一口涼氣,死咬著嘴唇,強(qiáng)忍住幾乎撕心裂肺的疼痛,柔聲道,“潤兒不怕,姐姐在。。?!?/p>
一個賊眉鼠眼的黑衣男子,微微彎著腰,他油膩、一口黃牙的嘴里發(fā)出“嘿嘿”的猥瑣笑聲,他手中握著泛著寒光的槍支,一腳踏在中槍身亡、倒在刺眼血泊里的故宮守門人身上,末了,還一口濃痰吐在死尸上,說也奇怪,那死掉守門人雖然斷了氣,身子卻還微微的抽搐著,似是一顆不甘的心臟在輕輕跳動著。
名喚“潤兒”的男孩,眼角余光瞥到死尸抽搐,眼神瞬間便是驚恐萬分,他一股腦從地上彈了起來,白白嫩嫩的小手指顫抖的指向地上的死尸,使勁往女孩身上拱了拱,本想尋得一絲溫暖和支撐,誰想一股莫名的陰風(fēng)襲來,直直冷徹他的心扉,潤兒腿膝一軟,勉強(qiáng)靠著姐姐支撐著身體,顫聲道,“姐姐,你不是說,穿紅衣服死掉的人,便會化為厲鬼嗎?那老伯伯。。。”說罷,再也壓不住心底的恐懼,哆嗦著身子抱住女孩過度纖細(xì)的腰肢,腦袋緊緊埋在女孩的懷里,不敢再看下去。女孩亦緊緊摟著潤兒,她右邊的那只如玉之眼,已然變得通紅,她單薄的身影,如寒風(fēng)中的一抹燭火,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一般,她咬緊下唇,讓疼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聲音冰冷,似乎能吐出一把冰刃來,“鼠盜,你好歹也是盜界聲明顯赫的人物,卻挾持我姐弟二人,又擊斃無辜守門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抹仿佛從地獄而來的寒冷陰風(fēng)穿堂而過,似乎還夾雜著惡鬼憤怒的嘶吼聲,眾人皆是打了個冷顫,潤兒扁了扁嘴,險險又要哭了,名喚“鼠盜”的男子面色一白,他神色古怪的環(huán)視周圍漆黑的建筑,這些個沉淀了百年的建筑、石雕、樹木,在歷史的河流中漸漸的有了意識,如同噬人的猛獸一般,惡毒的望著闖入的生人,似乎隨時便會伸出一只漆黑的巨手,將三人撕成碎片,連赤紅色的墻壁,亦多了幾分血腥味道。
陰風(fēng)漸止,搖晃如群魔亂舞的樹枝亦漸漸平息下來,鼠盜這才回了回神,他陰毒的眼眸閃過一絲思索,寒光四射的槍口卻已然對向潤兒,空氣中的寒意更甚幾分,他聲音如同驚雷,“七月十五,鬼門大開,有人出高價,讓我摘得能助人起死回生、開在鬼門旁邊的彼岸花,那人還告訴我,鬼門,便在故宮的某處,烏鴉會給我指引。”
縮在女孩懷里的潤兒,探出個頭來,誰想竟看到黑漆漆的槍管指著自己,又嚇得縮了回去,聲音因恐懼而顫抖起來,“鬼門大開的時候,你就不擔(dān)心厲鬼索命?”
鼠盜面色鐵青,額上亦有冷汗緩緩流淌,但仍強(qiáng)撐著輕松一笑,槍桿子微微顫抖幾分,卻固執(zhí)的指向潤兒,鼠盜聲音沙啞,有種被欲望蠱惑的迷失之感,“有你姐姐云狐的陰陽眼在,縱使打不過那些個厲鬼,難道還避不開嗎?只要她能吸引走那些個臟東西,我還怕彼岸花得不到手?”說罷,一把拽過云潤,年幼的云潤雖然極力掙扎,但哪里是鼠盜的對手,因著鼠盜的大力一拽,云潤的衣服竟被撕成兩截,被鼠盜狠狠抓住的雪白肌膚上,亦是出現(xiàn)一圈烏青,云狐尤想將弟弟抱在懷里,卻被一只冰冷的槍桿抵在額上,云狐怒極反笑,“你開槍啊,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不怕告訴你,已然臨近午夜子時,鬼門即將大開,錯過這次,你就再等一年吧,殺了我們,你也別想再找到一個陰陽眼為你指路!”
鼠盜面色一沉,五官變得兇狠起來,眼神銳利如箭,狠狠的朝云狐射去,云狐絲毫不畏懼,眼中似有萬千刀光劍影,與鼠盜眸中的狠歷毒辣,針尖對麥芒的撞在一起。
月亮似是害怕極了,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躲在烏云之后,漆黑絕望的夜色,突然閃過一絲綠色的光芒,似是魔鬼死不瞑目的眼睛,冷風(fēng)哀嚎呼嘯,似是惡鬼受刑時凄慘的叫聲,堅(jiān)實(shí)的地面大力的晃動,似是有萬千厲鬼傾巢而出,原本盤旋在故宮之上的烏鴉,似是得到什么號令,又似在畏懼什么,竟紛紛朝故宮的一處雕龍墻壁上撞去,霎時,烏鴉“咚咚”的撞墻聲和凄厲的慘叫聲,讓三人生生杵在原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飛濺的、腥臭的烏鴉之血,更是讓云潤連心跳、呼吸都停滯了幾秒鐘。
鼠盜驚慌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他興奮不已的看著滿是烏鴉血肉覆蓋、漸漸閃爍起幽藍(lán)色光澤的游龍浮雕,語氣半是激動,半是恐懼道,“原來都是真的!”
云狐冷冷看著因?yàn)榧佣鴾喩眍澙醯氖蟊I,眉心緊皺,低眉思索片刻,內(nèi)心便有了計(jì)較,她語氣慷鏘有力,宛如一盆冷水,將鼠盜潑個透心涼,“所以,你現(xiàn)在還有的選,是放了潤兒,我助你取得彼岸花,好讓你干一單大的!還是殺了我和潤兒,讓你什么也得不到!”
鼠盜眉心一凌,松開握住潤兒的手,怒喝道,“趕緊給老子滾!”
云潤淚眼迷離、跌跌撞撞的朝云狐跑去,云狐嘴角綻放一絲決然的笑容,宛如在漆黑無望的沙漠里,開出最艷麗明媚的花來,她蹲下來,柔和的撫摸著云潤小小的腦袋,云潤扁著嘴,盈盈淚水如斷線的珠簾,每一滴都是砸在云狐心頭的血,他哽咽著哭喊著,“潤兒不要離開姐姐,姐姐帶上潤兒吧,潤兒已經(jīng)不怕死了?!痹捔T,已然泣不成聲。
云狐眼圈一紅,她伏在潤兒耳邊,聲音柔和的仿佛姐弟倆在做游戲一般,但潺潺的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流淌而下,“潤兒乖,姐姐在和這個怪蜀黍做游戲呢,潤兒先跑到這些宮殿外躲起來好不好?姐姐一會便去找你,再給你買你最愛吃的肉包子吃,怎么樣?”
年幼的潤兒將信將疑,但在聽到肉包子時,一顆懸著的心登時放下不少,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故作柔和之色的鼠盜,疑聲道,“姐姐不是騙我吧?”話罷,又畏畏縮縮的看了眼烏鴉群瘋狂撞擊龍雕墻壁的慘烈畫面,撇了撇嘴,險險又要哭出來。
云狐眼中含淚,纖弱的身子,替潤兒擋住徹骨的冷風(fēng),她笑著刮了下潤兒白皙的小鼻子,柔聲嗔怪道,“姐姐什么時候騙過你?”
聽到姐姐信誓旦旦的話,潤兒這才破涕為笑,他小小的身子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小熊娃娃,一步三回頭的漸漸消失在漆黑寒冷的夜色里,云狐輕輕閉眼,待再睜開眼時,滿目柔情消失不見,眼眸如血,閃爍著冰冷的仇恨色澤,狠狠朝鼠盜射去!
誰也沒注意到,那倒在血泊中的故宮守門人,緩緩動了動手指,霎時,陰風(fēng)陣陣,鬼火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