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著的公園完全變了,原本身下是修剪整齊的人工草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菜地,身下正正壓著好幾株茄子。隨身的包還在旁邊,手機卻成了一具黑呼呼的焦炭,好像被烈火焚燒一樣。秦延斌揉揉自己的眼睛,摸了摸身下的茄子,是真的茄子!“不,不可能,這是怎么了?我在做夢?”他迷糊了,為了驗證是不是在夢里,他摘下一個茄子,往嘴里送。
“孩子,孩子。”一個聲音喊道,秦延斌回頭一看,是一個40多歲,頭戴草帽,農民模樣的人沖他喊道:“不能吃,吃不得哦。”
秦延斌下意識的停了下來,他起身,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農民。一身短袖對襟上衣,補了七八個補丁的七分褲,怎么也不像是21世紀的衣服。頭上戴著的草帽已經烏黑,邊沿也已脫線。那張臉更是褶皺密布,農民的手里還拿著一根長長的、煙嘴烏黑的煙桿。
“孩子,你餓了吧!”農民走到跟前,操著生硬的普通話說道,“茄子不能這樣吃,要炒熟。”
秦延斌正想問這是哪里,農民又開口了:“造孽啊,北方打仗,老百姓都逃到這里來了。”
“北方打仗?”秦延斌詫異了,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卻很痛,不是做夢!
“你不是從北方來的?聽你口音和我們差不多哦,不像北方的。”農民不解地打量了他幾下,“看你穿得不錯嘛,家里應該很有錢啊,怎么來到這荒郊野外?孩子,快回家吧,現在北方在打仗,沒準過幾天就打到這里來了。沒事就回家吧!”
“打仗?”秦延斌越聽越糊涂。
“你不知道啊,北平,河北,也就是直隸,還有察哈爾,都在打。”
他感覺事情不對頭,趕緊問道:“大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你這孩子,是不是餓傻了?”農民點上了煙桿,抽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說,“今天是六月十五啊。”
“我問的是年,多少年?”秦延斌急得出了汗。
“哦,是丁丑年。”
秦延斌急得喉嚨冒煙,他咽了口唾沫,接著問:“大叔,你知道公歷嗎,是公歷多少年了。”
“哦,你等等,昨天大少爺好像對我說過,叫什么民國多少年來著?”農民皺著眉頭,把煙桿放在腳底磕了幾下。
秦延斌腦袋嗡地大了:“民國?我,我穿越了,怎么回事?我也沒有項少龍的時光機器啊,怎么就民國了……”
“哦,我想起來了,是民國26年,好像公歷是叫啥1937年7月22日。”農民摸著腦袋,抽著煙說。
秦延斌腦子一下空白了,但他馬上明白了,自己是回到了72年前了,這次日食是2009年的7月22日,而他穿越回到的時代卻剛好是1937年7月22日,按照中國農歷12年一個輪回,他正好回去了6個輪回。
“怎么就回到民國了?”秦延斌想不通,他舉起右手正準備擦汗,忽然發現旁邊那部黑呼呼的諾基亞N72。他恍然大悟:“應該是我在日全食時手機的磁場,以及我所處的環境等等綜合因素,攪亂了我的時間順序,使我穿越到了1937年。“手機啊,小美啊,你們害死我了。”其實,秦延斌哪里知道,三方的電磁波,外加日食對地球的干擾能力,共同造成了這個后果,而他腦海中想象的最后一個畫面,正是促使電磁波停止的一個“剎車桿”。
“1937年7月22日?”秦延斌失聲喊道。
“是啊,怎么了?”農民對他的表現很吃驚。
“這么說,抗日戰爭已經開始了?”秦延斌抓著農民的肩膀問。
“好像聽少爺是這么說的。”農民不解地回答。
“帶我去見你家少爺好嗎?”秦延斌平靜地說道。眼前這個人似乎大字不識幾個,跟他也不好溝通,為今之計就是盡快找個明白人,了解形勢好得以保命再想辦法回到2009年。
農民帶著秦延斌,穿過一大片菜地,不遠處就是一個大宅子。高高的圍墻,圍墻內亭臺樓閣,顯然是個大戶人家。
秦延斌很好奇地問:“大叔,這是什么地方?”
“哦,是我東家,我是他家長工,我帶你見我家少爺,他最喜歡救濟別人了,是我們這出了名的大善人。”
“哦。”秦延斌接著問,“大叔,我是問這地方的地名。”
農民回過頭來,一臉疑惑,“你是不是犯傻了,怎么連這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來到這里的。”
秦延斌腦子一轉,靈機一動,說:“大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事都不記得了。連自己家在哪都不記得了。”
“你是不是腦子受傷了,是不是遭土匪了啊?孩子,最近這一帶很不平靜吶。”農民繼續帶著路,“這是高家村,往前走二十里就到了臨安縣城了。”
秦延斌明白了,自己所處的位置都沒有改變,只有所處的時間變了。原來他看日食的地方就是臨安的西北郊區。他看了看周圍的風景,跟70年后完全不一樣,空氣是那樣清新,遠處耕作是農民是那樣悠閑。“真美的畫面,可惜日本鬼子要來了。”秦延斌想道。
“喏,到了。”農民帶著秦延斌來到一扇大門前,門上方有塊石牌,上面鐫刻著2個鎏金大字“高宅”。門口站著2個身穿白色對襟長袖,頭戴一頂大氈帽,手里還抓著長槍的家丁,一個嘴里叼著煙,另一個嘴里叼著牙簽。
“老林,剛出去,怎么就回來了,不怕老爺罵你偷懶么?”叼著煙的家丁邊問邊拉栓道,“后面那人是干什么的?站住。”
“停,干什么呢?”老林趕忙按住槍,“是我在菜地里遇到的,瞧他打扮,不是本地人,可能遭土匪了,什么都不記得了。可說起話來好像很有學問,咱少爺不是讀書人嗎,天天說咱們沒文化,這不找個文化人來陪陪他。”
“恩,你小子想得周到。”叼著煙的家丁說道,“帶他進去吧,看這小子樣子,家里挺有錢的。肯定是清涼峰的王大胡子干的。”
老林帶著秦延斌邁步走進,嘴里含著牙簽的家丁說道:“等等,搜身。”
“搜啥搜啊。”叼著煙的家丁拍了下另一個家丁的頭說道,“都被土匪洗劫了,身上還能有啥東西,進去吧。”
“還是你二瘦子明白事理。”老林說著,領著秦延斌穿過一個大院子,院子里養了許多花草,在院子的西邊還有個大水缸。宅子里十步一哨,秦延斌都不敢四處張望。老林領著他東拐西拐,來到一座大房子前,停了下來:“你在這里等,我去通報一聲。”說完,他快步走了進去。
秦延斌這才四處掃視了一番。這是個典型的江南大宅,造得秀氣,精致。每座屋子之間的搭配十分精巧。主居室坐北朝南,東邊和西邊分別是子女和妻妾的住所,靠近圍墻的幾排低矮房子,想必就是傭人和家丁的住所了。
“老爺和少爺都在里面,叫我請你進去呢。”老林邊擦汗邊說。
秦延斌跟著老林走進屋子里,突然進屋,他感到黑漆漆的一片。只見老林拉著他的手鞠躬道:“老爺,大少爺,這是我在菜地里撿到的孩子,他好像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
秦延斌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屋子里寬敞十足,正對面一個茶幾旁,端坐著一老一少兩人,老的就是老爺,穿一件印著紫紅碎花的長袍,長得很胖,左手手上還戴著2顆金戒指,右手握著一根拐杖,大概40歲出頭。少得長的白白凈凈,戴著個鑲金眼鏡,穿著一身發亮的西裝。
老林拉了一下秦延斌的衣角,秦延斌這才學著鞠躬問安道:“老爺,少爺。”
“恩,倒是個清秀的孩子,你家住哪兒啊?”老爺問。
“爹,人家不是失憶了嗎?怎么可能記得。”少爺笑道。
“對,我怎么把這忘了。”老爺也笑道,“老林啊,你等會帶他下去換件衣服。讓他好好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