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慘景，秦延斌不禁手顫抖，呆在那里。李才生慌忙喊道：“快撤退，救出傷員。”幾人七手八腳將周進元拉出，一塊碗口大的彈片插進了胸膛，血像大河決堤噴涌而出。人也片刻就斷氣了。

秦延斌腦子一片空白，他對打仗毫無經驗，也根本沒有想到一場追擊任務，剛才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變成了尸體。“秦兄弟，往哪里追？”李才生把帽沿往后一轉，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秦延斌回過神來，手指著滑蟻壁方向，說道：“追！”

秦延斌的腳麻木地跑動著，追了不到200米，沙灘上終于出現了來不及擦掉的腳印。李才生興奮地說道：“秦兄弟，我們追對了。”秦延斌此刻早已上氣不接下氣，說道：“李大哥，小心點，當心鬼子，埋伏。”再往前追，前面突然出現一個小土坡，秦延斌慌忙喊道：“大家匍匐前進，臥倒！”

土坡上，兩個穿著潛水衣的鬼子正朝這邊瞄準。“啪”的一聲，秦延斌身邊一名戰士胸口中彈，身子軟了下去。緊接著，又的幾聲槍響，又有幾人中彈。李才生喊道：“1連，警衛班大家一起射擊。”頓時，槍聲四起，秦延斌說道：“大家朝著山頭射擊，便打便爬。”

依靠人多，以及強大的火力，秦延斌等人終于逼近山頭。而剛才兩個鬼子早已不知去向，秦延斌一躍撲在山頭，遠遠地望見2個鬼子正在懸崖邊，背上了氧氣瓶，“李大哥，打那個氧氣瓶。”秦延斌喊道。

“什么？氧氣？”李才生不懂。

“那個鋼罐子。”

李才生隨手一槍，氧氣瓶嘭的一聲炸開了，一個鬼子受不了熱氣灼燒，落下了懸崖。另一個鬼子也被旁邊一名戰士擊中氧氣瓶，隨即被打死在懸崖邊上。秦延斌見狀迅速沖向了懸崖，李才生等人也跟了上來。三個大鉤子鉤在幾塊巨石之上，秦延斌一拉繩子，卻很輕，他心中一驚：“不好，大家隱蔽。”

說著眾人一起臥倒，秦延斌和李才生剛剛躲在了一塊石頭背后，就聽到石頭對面沖鋒槍噠噠地響著，又有不少戰士倒地。秦延斌忙呼喊道：“李大哥，打斷他們的繩子。”李才生給了3槍，繩子便落入了海中。

已經占據隱蔽地形的警衛班忙舉槍還擊，卻聽得對面槍聲漸稀，慢慢地竟沒有了槍聲。

“不好，鬼子可能要徒手爬下懸崖。”秦延斌慌忙躍起，李才生緊跟著沖了上去。

來到滑蟻壁朝下看去，1名鬼子已接近入水面，其他2名也到了離水面不到5米遠的高度。警衛班和1連迅速朝下開槍，2名鬼子中彈身亡。噗噗噗三聲，三名鬼子幾乎同時落入水中。剩下的最后一名鬼子往水下一鉆，不見了蹤跡，眾人不住地朝水中開槍。李才生喊道：“別開槍，讓我活捉了這小鬼子。”說著，他縱身從10米高的懸崖跳下，如同跳水運動員般，撲通一聲落入水中，如海豚般急速潛下。秦延斌很是著急，只能依稀看見水下2個黑影糾纏，水花不住地往上冒。幾分鐘之后，水面頓時血紅一大塊，鬼子首先浮出水面，胸口插著一把短刀。秦延斌大喊道：“李大哥、李大哥。”

李才生頭呼地鉆出水面，臉上被劃了一道傷口，血染紅了半邊臉。他用手一抹傷處，長長地吐出一口水，說道：“娘地，鬼子真有兩下子！還真難對付。”

秦延斌長吐了一口氣。

倏地一聲，從鬼子尸體竟飛出一個小球，落在了10多米外的海面，瞬時快速向前游動，轉眼就游出了100米之遠。

秦延斌慌忙喊道：“朝那個小球射擊，快快。”幾十步槍和12挺機槍朝那小球噠噠噠噠地噴出子彈，可小球還是越走越遠，終于不知去向。

秦延斌一屁股坐在石頭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李才生朝往東游出1里來遠，終于上了岸，和秦延斌匯合。眾人一起講2名鬼子尸體運回了團部。

鄭興聽了警衛員的匯報，拍了拍秦延斌的肩膀稱贊道：“好樣的，兄弟，你這次立了大功了。”

秦延斌沮喪道：“團座，我……我沒有完成任務。”

“怎么了？”鄭興很不解，“鬼子不是都被消滅了嗎？”

“是的，鬼子是被消滅了，可情報還是被傳遞了出去。”秦延斌攥著拳頭，望著李才生說，“李大哥，還記得從鬼子身上飛出去的小球嗎？如果我猜的不錯，鬼子事先將情報藏在小球里，然后再將它發射出去。而這個小球，就是類似魚雷的一種裝置。我想，在附近不遠處，肯定有鬼子的潛水艇。團座，我們的布防肯定被鬼子知道了。”

“嗯，那也不是你的責任，誰也料想不到鬼子有這一招。”鄭興拍拍秦延斌的肩膀安慰道，“我馬上向師部報告此事，并要求立即變換布防。秦兄弟，你也很累了，你回去休息吧，至于你今天的表現，團部研究后自有獎勵。”

“團座，我們團的各個哨位，以及各級指揮所也可能有危險了。”秦延斌喃喃道。

“知道了，我馬上制定相關對策。”鄭興說道。

秦延斌走出團部，后面被一只大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秦延斌回頭一看，是李才生。李才生臉已經包扎好了，這時的臉上只看得到眼睛和嘴。他右手摟住他肩膀，滿臉仰慕地說道：“小兄弟，今天哥哥才算真見識到你的本事了。要不是你，恐怕我們警衛班和1連都得在樹叢歸了西啊。他娘地，鬼子還真是邪門，還真是……那啥？”

“奸詐、狡猾。”秦延斌補充道。

“對對對。”李才生緊緊地摟住不放，說，“兄弟還真有文化，走，團長放我一天假，咱們哥倆去喝幾杯。”

兩人來到一個小小的房間，桌子上擺著一盤炒黃瓜、一盤茄子、一只燒雞，還有一盤花生米，旁邊豎著2瓶白酒。李才生拉著秦延斌坐在身邊，說道：“秦兄弟，哥哥我這里沒有什么好吃的，就將就下，等哪天不打仗了，或者哥哥發達了，再請你吃山珍海味。”

秦延斌感到受寵若驚，忙道謝。

李才生擺擺手說道：“兄弟不要謝我，老哥我最佩服有文化、有膽識的人了。兄弟以你的聰明才智，今后一定會得到上峰重用，光宗耀祖。”

“李大哥，我不求受到重用，只希望能多多殺鬼子，能夠讓老百姓過上安穩日子。”秦延斌嘆道。

“說得對！”李才生一邊倒酒一邊說，“好男兒就該上戰場殺敵人，來，兄弟，喝酒。就這兩瓶，團座不讓咱多喝。”

“李大哥，我有件事求你。”秦延斌放下筷子說道。

“說，只要我能幫到你！”李才生拍著胸脯，“哥哥一定盡力。”

“我要學射擊，我要做像你一樣的神槍手！”秦延斌正色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李才生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兄弟，喝酒。”

三杯酒下肚，秦延斌便制止住了李才生，說道：“李大哥，別喝了，你也有傷，不能多喝。再說，再喝兄弟怕會醉了，趕快教我射擊吧。”

李才生爽快地扔掉了酒杯，說：“兄弟真是個急性子，行，咱們這就去練習。”

李才生拿出了他的配槍，嶄新的盒子炮，既能單發，又能連發，是團部最新式的手槍，除了團長的就數他最牛了。李才生帶著秦延斌來到離防區不遠的小山岡處，指著遠處一棵大樹說：“看到那兒的一只鳥嗎？”

秦延斌睜大了眼睛，卻怎么也看不到：“我沒有看到啊！”

李才生指著樹笑道：“有時候，很多東西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看的。”說完，他朝樹葉深處開了一槍，果真從里面掉下一只鳥來。

“我們雖然看不到他，但我們能從樹葉的晃動，樹枝的構造，判斷哪里該有鳥。當樹葉不正常地顫動一下時，就可以開槍了。”李才生娓娓道來，“所以，一個神槍手，并不是眼力多厲害，而是要懂得用心去判斷。這樣即使在黑暗處，也照樣能擊中目標。你明白了嗎？”

秦延斌苦笑道：“我還真不明白！”

“我年輕時也不明白。我真不希望你能弄明白。你知道嗎？弄明白這些需要經過多少次戰爭，死多少人。”李才生感慨道。

“嗯，李大哥，我會自己琢磨的！”秦延斌自信道，“這樣才能把日本鬼子趕回東洋。”

李才生看了秦延斌一眼，把槍扔給了他，并解下了自己的子彈夾，說：“自己去練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