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
陰暗潮濕的水牢中,一名少女被懸吊著。她低著頭,雜亂而臟污的黑發遮住了面容,纖弱的身體上有幾道粗大的鐵索緊縛著,如同蛛網一般向四周延伸開去,冰冷鐵索的另一端融于無盡的黑暗之中。
少女自胸口往下,全都被浸泡在冰冷的寒潭里,胸口處有一個碗大的豁口,鮮血將周圍的潭水染成淡淡的紅色。
“吱呀~”開門聲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打破了水牢的沉靜。
“呀,堂妹在這里住了這么多日,感覺如何?”溫和中帶著絲絲傲慢的聲音在水牢中響起。
少女聞聲抬頭,露出一張因失血和寒冷而變得慘白的傾世容顏。
她勾起嘴角,無所謂的笑了笑,“好的很吶!不勞堂姐掛心?!?/p>
墨傾城聞言,勾起嘴角一陣冷笑,“你這骨頭倒是硬!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面不改色呢?!?/p>
“我骨頭硬不硬你不是很清楚嗎?”少女神色幽幽,目光落到墨傾城的胸口處,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墨傾城聞言,掩面輕笑,面色得意,“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墨蕁,你這至尊骨,抬手間風云色變,堂姐我用著,甚好甚好!”
“可我這骨頭太硬,堂姐可別硌著自己了!”墨蕁扯了扯嘴角,并沒有因為她的刻意顯擺激怒而有所情緒波動。
“哈哈哈哈哈,堂妹想太多了,單就看在它是從咱墨族第一天才的身上取下來的,這骨頭便是再硌人,我也甘之如飴!”
“可惜,人比骨賤。”墨蕁嘲諷道。
墨傾城美目一凜,抽出環繞在腰上的長鞭,抬手猛地揮過去,墨蕁無從躲避,被長鞭狠狠的抽在了臉頰上,霎時便出現了一道血痕。
“都死到臨頭了還敢言語激我,你是嫌活的太久嗎?”墨傾城眼底閃過一絲被羞辱的恨意,“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就是你現在這樣,明明擁有一切卻總是一副吊兒郎當什么都不在乎,永遠都波瀾不驚的樣子?!?/p>
“不過嘛,不知道你聽到接下來這個消息是否還能保持你現在這個樣子?”
墨蕁抬眸,靜靜的看著她,從她的眼中,她看出了比往日更猖狂的幸災樂禍。
“你還不知道吧,你哥哥墨蕭,已經死了!”墨傾城眼中浮現一抹陰狠。
墨蕁聞言,神色一滯,眼眸驀地瞪大:“是你殺了他?”
“哈哈哈哈哈,堂妹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這樣的本事能殺了墨蕭?。〔贿^我可以告訴你,是他自己死的哦!墨蕭跑到族中祠堂,跪在我們面前,祈求能救你一命?!?/p>
“爺爺念你們兄妹情深,準許他一命換一命,于是墨蕭就自毀靈空,生生剖腹取出了自己的靈丹,哎喲,你是不知道,靈丹被取出來的時候,他痛得滿地打滾,那樣子,別提多下賤了,逗得我們大家都沒忍住笑了?!?/p>
“他是活活痛死的,他死了之后啊,連祖墳都入不了,被下人隨便丟在亂葬崗,現在嘛,估計尸體都已經進了狼肚子了。哈哈,你以為你是為什么還能茍活到現在?還不是你哥哥那條賤命換的!”
墨蕁垂眸,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一絲血色也無,她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過大而泛著白色,指甲嵌入肉中也不自知。
“呀呀呀,我就喜歡看你現在這個表情,你痛苦,我就開心?!?/p>
墨蕁聞言,抬起頭來,她的眼中迸出驚人的恨意,“墨傾城,你們最好殺了我,不然,只要我還活著一天,終有一天我會重新回來?!彼蛔忠痪涑谅暤?,“屠了墨族?!?/p>
墨傾城聞言,只感覺有種凌厲的殺意直擊心底,讓她仿佛靈魂都在顫栗,她好半天才穩住心神,惱羞成怒,“墨蕁,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靈脈盡斷,靈空被毀,你這輩子都翻不了身?!?/p>
“而且,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讓你活著,飽受痛苦的活著,哈哈。”
墨傾城狂笑著說完這句話,便扭著細腰款款走出了水牢。
陰暗潮濕的水牢里,又只剩下墨蕁一人,水牢寂靜無聲,石壁上有水滴輕輕滴入寒潭的滴答聲響。
而被懸吊在寒潭里的少女,垂著頭,眼底已是一片死寂與深幽,再也沒有了往昔的光彩。
墨傾城剛走出水牢,正心情頗好的哼著調調,卻郝然發現水牢門口,一人站在那里,正神色不善的看著她。
“喲,這不是三堂妹嘛!什么風把你吹來了?你也是來看望九堂妹的?”
墨月歌冷冷的看著她,不理會她陰陽怪氣的問候,直入主題,“你何必害她至此!”
墨傾城聞言,冷笑一聲,“呵呵,三妹說笑了,我可沒有害她,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她咎由自取。這些,都是爺爺的意思,自古以來講究長子嫡孫為上,可墨蕁和墨蕭這兩兄妹太鋒芒畢露了,犯了爺爺的忌諱,而我,只是在其中推波助瀾,起了那么一點點的作用,所以說,怎么能怪我呢?”
“如果不是你煽動爺爺,九妹不會變成廢人,墨蕭也不會死?!?/p>
“呵呵,你知道墨蕁最致命的錯誤是什么嗎?就是惹了我!我最愛的男人,卻只對她假以辭色,我怎能不恨?”墨傾城臉色有些扭曲,片刻,又迅速恢復過來,“啊,不過現在好了,她的至尊骨是我的了,天賦是我的了,連男人……也是我的了!”說完,墨傾城輕蔑的瞥了她一眼,越過她走了。
墨月歌站在原地,看著水牢的大門良久,幽幽的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
轉眼便是半月時間。
水牢的大門被一群侍衛打開。墨蕁被人架著出來,陽光甫一照射下來,她便不適應的瞇了瞇眼。
“九小姐墨蕁,屢犯族規,死不悔改,于今日起,被流放至蠻荒之城墨家分支,永生不得再入漓江城?!?/p>
墨蕁走出來的時候,看見兩旁站滿了人。
很多人都來了,曾經的兄弟姐妹,奴婢小廝,大多是為了看笑話而來。各種紛亂而刺耳的談論聲落入耳中。
“蠻荒之城?那是什么地方?”
“顧名思義嘛,自然是邊塞苦寒之地,可憐九小姐,一代天驕,而今卻要去那個鬼地方。”
“可憐什么可憐,什么狗屁天驕,她不過一介廢人,連至尊骨都沒了,一個廢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同情的?!?/p>
“你這么一說也是,哈哈,廢物配邊塞苦寒之地,剛剛好!”
然而走在中間的少女,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連個余光都沒給她們。
而這種無視的做派,卻無形之中惹惱了一群平時被墨蕁的光芒蓋住的少男少女。
“哼,都落到這步田地了,橫什么橫!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墨九小姐呢?”
有人出言諷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現在是個什么鬼樣子!唯一可取的臉都破了相,還有什么可得意的?”
墨蕁仍然充耳不聞。這些人之前就與她不和,平時不敢惹她,到了現在卻一個一個跑出來落井下石,沒什么好在意的。
“唉,要我說啊,落成這幅德行,還不如一頭撞死得了。”
“說的什么話,她怎么可以死,你忘了嗎?她的命可是墨蕭一命換一命救回來的,哪能那么輕易的死?!?/p>
墨蕁腳步頓了一下,但又立馬向前走,神色沒有任何波動,只是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的手慢慢的握緊了。
然而這細微的反應卻立馬被周圍的人察覺到了,墨蕁油鹽不進,此時他們突然意識到什么才是能夠刺激到墨蕁的,就像得到了尚方寶劍一般。
“我突然間有點忘了,墨蕭是怎么死的來著?”
“瞧你這記性,這么精彩的場面你都能忘,不就是剖腹之后,在地上痛得打滾,就這么死的嘛!”
“他還自廢了靈空,取了靈丹,我想起來還流了不少血呢,你說,他究竟是活活痛死的呢還是血流盡而死的呢?”
“那誰知道,都是見了閻王的人了,管他呢!咱就當看了一場戲就行了?!?/p>
“不過平日里墨蕭高高在上,我倒是沒想到有一天可以坐在高臺上看墨蕭在我們腳邊打滾的樣子!想來,還真是十分新奇?!?/p>
“話說他的靈丹去了哪里?”
“不過是顆無關緊要的靈丹,誰知道被丟在哪個犄角旮旯去了。”說話的人眼中難掩嫉妒,事實上,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墨蕭這種天才身上取下來的靈丹,自然是家族重寶。
墨蕁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這些說話的人身上,眼神從未有過的狠戾。
那些人對上她的眼神,只是怵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墨蕁已經是個廢人,反而更加有恃無恐,變本加厲。
“罪女墨蕁,不許鬧事!”旁邊立馬有侍衛走過來嚴厲的呵斥。
她咬著下唇,直到咬破了都不自知,她目光再次在一群人的臉上來回掃了一遍,將所有人的面容印在了腦海里,印在了滴血的心里。
她垂眸,繼續往前走,之后這些人再說什么她都恍若未聞。
走出墨家大門時,墨蕁最后回頭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了站的最前的墨傾城身上。
如今的墨傾城,確實已經無愧于傾城之名,容貌華美,天賦逆天,身份尊貴,舉手抬足間,已有了墨族第一天驕的架勢。
反觀她,蓬頭垢面,修為盡廢,如地上一抹泥塵,被人掃地出門。
她轉過身,大步跨出了墨家大門,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暗光。
哥哥,我會回來的,等我回來的時候,就是他們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墨月歌看著那道雖落魄卻依然筆挺的身影,臉色有些凝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墨蕁,墨蕁這人心性極致強大,墨族逼死了墨蕭,即便她今日落魄至此,但只要她一日不死,墨族便一日不能高枕無憂。
莫欺少年窮。
墨月歌眼中閃過一抹寒光,為了家族,對不起了墨蕁。